“爹,我也不欣赏这些低级下流的曲子,可有什么法子?这是竞争。”
“哥。你怎么也变成老保守了?这歌子怎么是低级下流的呢?多好听哪!”牛玉珍说着就哼唱起来:“我的亲爹叫人害怕,他待我真够严厉哪,不许我游逛到天黑,不许我跟光棍少年玩耍,只要能使你小伙子高兴,我可不管爹爹他的话……”
十三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八马公路躺在八隆河畔已是五个年头了,糖厂投产也已经三年了。
这是春天里的一个上午,时间是四月,天上飘着牛毛细雨,马桑镇上雾气濛濛,麻石街两侧的垂柳枝条低垂,一动不动。工农酒家院子里那棵花朵繁帔的老杏树也在时浓时淡的雨雾中沉睡,时而有一片两片花瓣儿无声无息地落在湿漉漉的地上。
这天,糖厂的机器没有开动,据说是一个耗子钻进了配电室,造成了严重事故,致使全厂停产。这突然的沉寂使马桑镇上显得沉闷压抑,人们都感到心里少了一点什么似的坐立不安。
工农酒馆里没有顾客,牛阔成一大早就跑到镇西头茶馆里跟老头子们下棋去了,店堂里只有牛家兄妹相对而坐,哥哥在按着电子计算器算账,妹妹在编织着一件色彩艳丽的毛线衣。
牛玉珍突然又感到一阵翻肠搅胃的难受,便跑到门外,哇哇地呕了几口,然后面色苍白地回到店堂。这种现象已经有些日子了。“病了吗?”牛青关切地问。
“不舒服。”牛玉珍掏出小手绢沾着眼里的泪水。
“病了就去找医生看看,别拖着。”牛青疑虑重重地盯着妹妹说。
“哥……”
“嗯?”
“哥呀,我有了……”
“有什么?”
“孩子……”
牛青仿佛挨了电击。
“你干的好事!……是吴水的吗?”
“嗯。”
“小子,我饶不了你!”
“哥,你别去找他……是我愿意的。反正我早晚要嫁给他。”“那你就快滚,别呆在家里丢丑!”
“怨我吗?怨老糊涂的爹,死活不同意我嫁给他。”
“这下谁也拦不住你了。”牛青沮丧地说。
“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事,吴水说,外国都这样。”牛玉珍按下录音机的按键,店堂里又响起了软绵绵的歌声:
喝完了这杯
请进点小菜
人生难得几回醉
不欢更何待……
“行了,别听了!”牛青捶着脑袋说,“我真混蛋啊!”
当天下午,牛青跑到糖厂宿舍,把吴水揪着耳朵拖出来,吴水吱吱哇哇地乱叫:“大哥,牛大哥,你要干什么?”
“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牛青板着脸说。
“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吴水心里有点发毛。
“跟我走。”牛青大踏步地朝八隆河堤走去。
登上大堤,牛青站住脚,等到吴水也气喘吁吁地爬上堤来,对准他的脖子就是一拳。吴水一屁股坐在地上。
“牛大哥,你干嘛抬手打人?”
“小人,别跟我装糊涂!说,你是怎么欺负我妹妹的。”
“嘿嘿,我以为啥事哩,我们不过是玩玩罢了。”
“她怀孕了!你这个混蛋!”
“怎么会呢?”
“吴水,我就这么一个妹子,她是我从小背着长大的……你要是敢甩了她,我跟你有算不清的账。”
“大哥……你说怎么办?”
“你们赶快结婚!”
“厂里没房子……”
“我出钱帮你们盖。”
“多谢大哥成全。吴水要是有个三心二意,天打五雷轰!”吴水得意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