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盘托出一切,毫无保留。我本以为在买孩子的问题上你会就此名誉扫地,结果没有这种事。高尔德鲍姆用他的嘴、耳朵和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全神贯注地听我讲,惟一打断我的一次是询问我有关那个阿萨姆邦女孩和班图男孩的情况,提的都是些中肯和细致的问题。我讲完了,他一个劲儿摇头,不是不同意,而是纯粹出于激动和喜悦。我问他对这一切有什么感想。
“我需要时间,”他说,“这是需要加以融会贯通进行全面理解的事情。但是这个概念是奇妙的,大胆而奇妙。形成概念的推理本身并不新奇,我也想到过——许多人类学家也想到过。但是至于把它实践起来,年轻人——啊,你的姐姐是个了不起的杰出的女人!”
你瞧,姐姐,事情就这么办了。我趁热打铁,这时就告诉他你要求也需要他的帮助,首先是帮着找孩子,然后去那个环境里工作。
“你知道,”他说,“环境就是一切,一切的一切。但是她怎么能改变环境呢?环境是个整体,是人类社会的整个组织。它是自欺欺人的、迷信的、病态的、无理性的,始终抱着传说、幻想和鬼怪不放。谁能改变它呢?”
我们就这么谈下去。我的人类学知识充其量还过得去,但是我读过你所有的著作。如果说我的回答在这方面是没有说服力的,他却想法从我的嘴里套出了对于你和马克的一个多多少少还算是全面的写照。然后他说他要把事情通盘考虑一番。我们约定第二天见面,那时他再向我解释他测定婴儿智商的方法。
我们在第二天见面,他解释了他的方法。他强调指出这个事实:他不是用试验的方法,而是在一个误差相当大的范围内判断测定的。许多年以前在德国的时候,他把他在婴儿身上观察到的50种特性列成一张表。随着婴儿的长大,他用通常的方法对他们进行定期测验,用测验结果修正最初的观察。这样,他开始得出了某些结论。他15年来又反复检验了这些结论。我这是在披露他的一篇未经发表的文章内容,这篇文章比较详细地叙述了他的方法。完全可以说他已使我对他的方法的正确性深信不疑。随后,我观察他检查104个英国婴儿——以便提供我们作初步的选择。吉恩,这是一个卓越非凡、才智出众的人。
我们见面后的第3天,他同意参加这个规划。他很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一些话,我事后一字未改地都追记下来了:
“你必须告诉你的姐姐,我不是轻易作出这样的决定的。我们这是在擅自改变人的灵魂——也许甚至是人的命运。试验可能会失败,但一旦成功,它会是我们时代的最重要的事件,甚至比我们刚打完的这场战争更重要,影响更深远。你还必须告诉她另外一些事。我有过妻子和3个孩子,他们被害死了,因为有一个国家的人变成了野兽。我看着这一切。除非我那时是相信能变成动物的反过来也可以变成人,否则我这些年是不会熬过来的。我们既不是人也不是野兽,两者都不是,但如果我们要创造人,我们必须谦恭。我们只是工具,不是工匠。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将比我们工作的成果渺小。”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吉恩,正如我说的——一个卓越非凡的人物。上面的话是逐字逐句记下的。他还讲了很多关于环境的问题和创立这样一个环境所需要的智慧、判断力和爱。关于你正在建立的这个环境的情况,希望你至少能告诉我几句,我想这会有用处的。
我们已送出4个婴儿。我们明天去罗马,然后从那儿去卡萨布兰卡。
但我们至少在罗马待两星期。往那儿寄一次信,我应该收得到的。
比较严肃了的——
然而不是没有烦恼的
哈利
外交邮袋
经由华盛顿
一九四六年二月十一日
意大利罗马
哈利菲尔顿先生
亲爱的哈利:
这里只谈几件事实。哥尔德鲍姆教授在你身上引起的反应给我们以极其深刻的印象。我们急切等待他来参加我们的工作。这些日子我和马克一直在夜以继日地忙着建立环境。我们所计划的,用最一般的话来表达是这样的:
整个专用区——面积共8千英亩——将用铁丝网围起来,并有军队守卫。我们要在那里面建立一个家,内有30至40个教师——或者说是集体父母。我们只接收热爱孩子并愿献身给这个探险事业的已婚夫妇。当然,他们还必须具备其他条件,这是不消说的。
我们认为人类文明在发展过程中,有某些地方出毛病了,基于这样的看法,我们正在恢复史前的群婚制形式。这并不是说我们将胡乱群居——但是要使孩子们懂得,父母的身份是一个整体,我们全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不是由于血统而是由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