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颜 译
前面走廊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妇,看上去不是罗伯特本戈登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男的像是这些日子罗伯特称之为黑人或是美非混血儿的那一类,皮肤类似肉豆蔻般深褐色,身材细长,小骨架,长着一双不太相称的娇嫩的手。戴一副小小的圆边眼镜,紧贴双鬓,看起来有点滑稽。身上的高尔夫衬衫领口敞开着。和他站在一起的女子,从他们手上相同的结婚戒子,罗伯特猜想应该是他的妻子。她手上那枚宝石戒子颜色十分艳丽,一头卷曲的齐肩金发,看上去是个丰满、白皙、性格开朗的妇人,她的皮肤由于这一两天的日晒,变得发红。
但日晒并没有把她的肤色晒黑,只是发红。这对夫妇的高兴劲显得有点过了头,令罗伯特不快。
罗伯特推开纱门,小心翼翼地迈出一小步,走下台阶,来到他们站着的走廊上。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她说,“欢迎光临沙利文住宅博物馆。”
男的半张着手,指着钉在门上白色的薄牌子问“还有时间让我们参观吗?你们半小时后就要关门了?”
“别着急,”罗伯特说,“有足够的时间,如果你们喜欢的话,参观两遍都可以。”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好像重新为他们打开似的。
丈夫站在一旁,做手势让妻子往前走。他们对视了一眼,丈夫眼里跳动的火花映在妻子的眼中如同晴朗的夜晚伊利湖面上闪烁的星光。在男人进入大厅前,罗伯特就开始了讲解。
“沙利文大厦始建于1853年,主要建筑材料来源于岛上开采的石灰石。内战期间,它是关押同盟军官战俘营的一部分。1864年,大厦的后面部分毁于厨房的一场大火。战后,陆军上校多尼哥沙利文,作为俄亥俄州第123名志愿者,对大厦进行了重新修复。”
这两个人边听解说,边在大厅和客厅四处闲逛,一会儿俯身对着考究的深色桌子上铺着的古色古香的花边桌垫喳喳称奇,一会儿像抚摸婴儿娇嫩肌肤似的抚摸中间楼梯的木头扶手,一会儿又把身子后仰,用凝视罗马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般的眼神向上凝望着木制天花板的拱形屋顶。
罗伯特加快速度讲解道:“这地方原来是印第安人,确切地讲应该是美洲土著人的狩猎地。1832年,沙利文家族为躲避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城流行的霍乱而逃到这里,后来这座大厦又成为旅馆,再后来又变为失事船只的营救所,是这些历程共同写就了这座小岛的历史。”由于楼上不对外开放,罗伯特带领他们参观完楼下所有打开的房间后,时间还剩12分钟。
“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吗?”她问。这时他们笑了,这笑声让罗伯特觉得很恼火。
“那么大厦是地铁的一个车站吗?”男的问。
“是的,如果可以安全通行的话,他们会在船坞上悬挂一盏灯,那些逃亡者将被带往北边湖对岸加拿大的培雷岛。”她说着,一边用手不明确地指向前门马路对面年代久远的船库。
男的继续问道:“有没有关于这些逃亡者的故事?”
女的也插嘴,“有没什么关于幽灵的故事?”
“她喜欢听鬼故事,”男的补充道。
“没有,” 罗伯特粗鲁地回答,“这些逃亡者没有留下任何故事,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鬼故事。”她轻拍双手,把它们放在胸前。“那么,你们二位是谁?从哪来?”
男的是一名工程师,名叫威廉,女的是幼儿园老师,名叫卡罗尔休斯。
“与兰斯顿休斯差不多。”威廉加了一句,好像这对罗伯特很重要似的,“只是据我所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他们是从哥伦布过来的,是利用周末时间到这旅游,庆祝他们的结婚周年。这对年轻人看起来与其他人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不同之处,罗伯特几乎开始喜欢上他们了。
罗伯特接着又问:“你们怎么会到这里参观?”
“哦,我们只是路经这里,顺便过来看看。”威廉说。
罗伯特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表,对二位表示遗憾和抱歉后,领着他们走出大厦,然后关上门。
从后门,罗伯特看着他们手拉着手沿着街道悠闲地朝市区的饭店走去,心里不禁产生疑惑:到底他们想对她隐瞒些什么?自从逃跑的奴隶途经石灰石岛,好像每个人都在隐瞒着什么似的。人们发现他们深陷其中,这个岛似乎成了一个让人难以逃脱的绝境和牢笼,大家纷纷逃离为掩盖些什么。甚至时间这位老人也都步履蹒跚,20世纪50年代罗伯特刚到石灰石岛时,发现整个小岛还停留在20年代。直到70年代,那里才步入50年代,时至今日,仍然弥漫着70年代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