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臣民——那些短线是男人,亮点是妇女——的运动和视野也同样被限制在这条线上。不消说,他们的整个地平线只是一个点。每个人所见到的一概是一个点:男人、女人、孩子、物体,在一个一维国民的眼里都是如此。他们只能靠声音来辨别对方的性别和年龄。此外,由于他们每个人都占了这条线上的一段地方,因此谁也不能给别人让路,这样一来,在一维国里决不会有人超越过别人。一旦是邻居,就永远得保持这种关系,这就象是我们那里的婚姻关系似的:只有死亡才能使邻居关系终止。
如此这种视野只是一个点,一切运动都离不开这条直线的生活,在我看来实在是说不出的乏味。但我惊奇地注意到,国王却是蛮愉快的。我想,在这种糟糕的环境里,怕是无法建立私人交往,也不能享受夫妻生活的吧?
要不要向国王提出这个微妙的问题呢?踌躇再三之后,我还是启齿动问了他家庭成员的健康情况。对此他答道:“我的妻子们和孩子们都很好、很幸福。”
我觉得很奇怪。在进入一维国、靠近国玉陛下之前,我已经注意到,国王的左右只是些成年人。于是,我又发问道:“请原凉,我真想象不出,王后陛下和王子、公主殿下能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看见和靠近您。喏,你们之间至少隔着六个人,而你既不能从他们的身子里钻过去,也不能贴着他们滑过去。难道在一维国里,人们的婚配和生育无须凑到一起就能进行吗?”
国王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有多么荒唐!如果真地象你想的那样,世界上很快就会一个人都不剩了呢!不,不,不,两颗心的结合不必以相邻为先决条件,生儿育女这种大事,更不能让偶然的邻里关系左右。你可也太无知了。不过,既然你说了这样无知的话,我也就真地把你当作一维国里最天真的人指教一下吧。记着,婚姻是靠声音、靠听觉缔结的。
“你当然知道,男人除生有两只眼睛外又都生有两张嘴巴、两副嗓子。它们长在身体两端的位置上,一头是低音,一头是高音。本来我用不着提到这件事,但在刚才的谈话中,我为什么听不到你的高音呢?”我告诉他,我只有一副嗓子,也不知道他的竟是两副。国王又说:“那就越发证实了我刚才的看法,即你不是个男人,而是个生着粗嗓门,耳朵也完全没有经过训练的畸形女人。不过,我还是接着说好啦。
“大自然有它自己的法则,那就是每个男人要娶两个妻子……”
“为什么?”我忙问道。
“你装蒜也装得太过分了吧!”他叫道,“没有四者为一的结合,即一个男人的男高音和男低音同一个高音女人和一个低音女人的结合,怎么能实现完全和谐的整体呢?”
我又说:“也许,有的男人宁愿要一个妻子,或者希望娶三个老婆呢?”
“这是不可能的,”他说,“就象二加一等于五或者象一个人能看见一条直线一样地不可能。”我正想再次打断他的话,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在一条自然法则的驱遣下,我们每个星期会有一次做出节奏比平时更激烈的往复运动,时间会持续一段从一数到一百0一那么长的功夫。大家一边唱一边动,到了该数第五十一下时,人们就停止了一切活动,每个人都发出自己最华丽、最丰满、最甜蜜的声响。婚姻正是在这一决定性的时刻缔结成的:一个男低音配上一个女高音,一个男高音配上一个女低音。爱人之间常常相距几万里之遥,但照样能听到并应答冥冥中注定会使自己中意的情侣的声音,距离上的障碍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每三个相爱的人结合为一体,其圆满的结果便是一维国里会增添许多男孩和女孩,每一家一次生出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什么?总是三个一组吗?”我问,“这就是说,两个妻子中的一个必须生一对双胞胎吗?”
“是的,你这个低嗓门的畸形女人!”国王答道,“不然的话,又怎么能保持一男两女的比例平衡呢?你难道不懂得最基本的自然法则吗!”他生气地不说话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引得他张嘴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