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特斯默默地盯着自己颜色苍白的光脚。因为在光光的地面上待了太久,双脚感觉有些凉,但仅此而已。简直无法想像它们会冻得跟岩石一样硬,并在永久的冰层中得以不朽。可是只不过在不久以前(或者是133年以前?)它们几乎就是那样。“探险队呢?”
莱什医生的话被拦腰打断,他问:“你说什么来着?”
“其他人。斯科特、威尔逊、鲍尔斯。你们也救了他们吗?”
“哦,没有。”
“那他们成功了。他们回到了补给站,回家了!”
莱什医生滔滔不绝的话似乎暂时卡了壳。“没有。”
泰特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肩膀佝偻着。那么他的同伴们也死了。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的牺牲,他们的英勇气概,都付诸东流了?“你们为什么只救我一个?”
“请记住,上尉,”莱什医生耐心地说,“你是与众不同的。人们一直没找到你的尸体。”
“还不是一样,既然它当时就在这儿。我现在在这儿。”他同难以把握的动词时态较着劲儿,“现在是未来。你们肯定有历史记载,有报纸,有斯科特的极地探险记录。”
“你会看到这些材料的。但是,如果我能提个建议的话,不要在今天。你应该恢复恢复体力。医生还会给你做更多的检查——”
泰特斯厌恶地吼道:“不要医生!现在就看!”
“明天,”莱什医生许诺说,“明天我会把书拿来。你看,已经是晚上了。这可不是开始新安排的时间。”
泰特斯站起来朝窗外望去。只有通过最仔细的观察才看得出夜幕已经降临。窗外的城市有如张灯结彩的舞厅一般灯火通明,生机勃勃。城市的灯光照亮了夜空,使得星星和月亮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多么美丽又多么奇特!
“……睡个好觉。”莱什医生正站起身来,“还有,好好吃顿早餐。我已经尽量准备了对你来说不是太奇特的食物……”
泰特斯几乎没注意到医生离开。外面移动的灯光吸引了他。那些在夜色中翱翔飞奔的小亮点一定是先前的金属虫子,在晚上点燃了。可能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后面都有人在工作和生活。肯定有成千上万、上百万的人。不管白天黑夜城市都是生机勃勃的。他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听到了城市的低语,那是一种单调而持续的啸声。
他意识到自己不想和这个城市有任何瓜葛。这个奇特怪异的城市对他来说比南极冰层还要陌生得多。一个念头出现了:这些都是谵妄,是一个已经让暴风雪掩埋了一半的垂死之人头脑中最后的一丝幻觉。这甚至不是他喜欢的错觉!他胸中充满了一种巨大的失落,渴望回家,渴望回到英格兰,见到家人、朋友,以及所有熟悉的一切。他现在是一无所有,也许他获得了新生的身体除外。至少他的身体还和以前一样。他又爬上床,紧紧抱住双臂,蜷缩在被单下,一头扑向睡眠,好暂时忘掉眼前的一切。
随着早上的来临,泰特斯的勇气又鼓了起来。害怕是没有用的,他告诫自己。我能把那些该死的马都哄得差不多到了南极。我不怕,我能对付将来。’
莱什医生许下的早餐很大程度上恢复了他的精气神——肥瘦相间的熏猪肉,奇特的烤面包圈,还有黄油鸡蛋。瓶子里的茶水很清淡,是用刚烧开的水沏的。他不知道果汁是从什么水果中榨出来的。每样食物都很充足。小推车上的盘子里装得满满的,下面的架子上还有,都盖着盖子免得凉了。经过几个月食不果腹的日子后,一看到如此丰盛的食物,他只觉得膝盖发软。
当莱什医生、戈迪恩医生、特拉斯克医生进来时,泰特斯正用最后一块面包把盘子擦得干干净净。
“那么多吃的东西都哪儿去啦?”戈迪恩医生看着他,说道,“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上一顿好饭了。”
莱什医生吃惊地眨巴着眼睛。“别来得那么猛,雪儿,我还不想让他一下子应付太多东西呢。”
特拉斯克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她冲泰特斯笑着,就像她在给他一件绝妙的礼物一样。“我要给你做全面检查,上尉。”
他极不情愿地让她听了听心脏,还用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物件照了照他的眼睛和耳朵。她还做了其他一些神秘的检查,用的是胶皮管子和束带,要不就手里拿着一些闪着光或变幻着不同颜色的小小工具放在他的胳膊和腿上。
“身体状况还可以,”她最后宣布道,“他本来就很壮,因此才有可能挺过来。底子很好。”
“而且你的工作很出色,萨宾娜。”戈迪恩医生说,“他的精神和认知能力恢复得如何,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