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的老家伙不应该这么坏脾气,”泰特斯挖苦地说,“也许你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强?毕竟我比你高出一英尺,比你重两英石①,还比你年轻二十岁——”他突然打住了。这话不对,如果按出生日期来算的话!
【① 英石:英国重量单位,常用来表示体重,等于14磅;用于肉类等商品时等于8磅;用于干酪时等于16磅。】
泰特斯还没来得及说下去,两名穿着蓝色制服的妇女突然出现在他两侧,揪住了那人的衣领。
“谢谢您,先生。”其中一位经过他身旁时对他说。
莱什医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他拽到一边。“我没让你插手,泰特斯!老天,你不该这样瞎搀和的,太危险了!”
“胡说八道——伤得不重。”他揉揉肋部,刺痛的感觉已渐渐消失。他朝那边神情激动的几个人点点头。
那老头让一个女警察抓着,垂头丧气的样子,另一个警察挥动着一个黑色的机器。
那个怒气冲天的妇女终于说得慢了点,让人听得懂了,“该死的,对!我要告你!”
看来一切都得到了控制。泰特斯很不情愿地让莱什把他从乱糟糟的现场带走。“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第四次在这儿抓住那个老骗子了。他又在兜售外星人入侵时的避难所。”
“在南极洲冰盖下面。”泰特斯想起来了。
“那是他最新的说法吗?那儿当然什么都没建。完全是一派胡言,假货,跟木头硬币一样。在这儿干那种事,好像是我们认可了似的。感谢上帝今天好像还没人上他的当。”
这些泰特斯都听不明白。熟悉的负担过重的感觉又悄悄袭了上来,也许是由于拥挤的广场和它的喧闹引起的。他跟在莱什医生后面,用骑兵特有的沉默掩饰着不适。不管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儿,肯定快到了吧?他们正走向广场另一端的大楼。泰特斯有意放慢脚步,以免自己先赶到大楼的巨大的玻璃门前。
因为泰特斯决心跟在莱什医生后面慢慢走,所以他看得很清楚:莱什一到,门就自动打开了,而医生的手根本没碰大门。奇迹呀,泰特斯吃惊得几乎把自己沉着镇定的伪装抛到九霄云外。但他现在还不愿意问那些机械装置是如何运行的。也许以后再问吧。
大门里面人更多,都聚集在门厅一端。当莱什医生走过拥挤的人群,打开柱子后面不起眼的一扇门时,泰特斯几乎有点感激他。进去后是很宽很暗的一个地方。
“小心脚底下!”
“这是个该死的悬崖。”泰特斯从栏杆上面望过去说。
“不是,你左边有一段楼梯。咱们趁别人还没进来时找个座位吧。”
眼睛一适应,泰特斯就意识到这儿实际上没那么暗。下楼梯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座椅形成了一个很陡的斜坡。这是一个戏院,一个样子古怪的戏院。他坐在莱什指给他的位子上。“可舞台在哪儿呢?幕布呢?”
“这里是电影院,泰特斯。”莱什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电影院也得有幕布啊,”泰特斯嘟囔着说。现在人群慢慢地从下面的门里拥进来。而且是些游客——孩子们拿着枣味胶糖,妇女们提着大袋子,或是抱着拖鼻涕的小娃娃,男子们啜着茶。就像是去伯恩茅斯①作短途旅行时一样。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人们才都坐好。
【① 港口名,位于英国南部,濒英吉利海峡,海滨游览地。】
好像没有屏幕,只有一堵光光的没有门窗的墙,足有六层楼高。座位从高到低形成一个很陡的坡度,这样任何一个观众的视线都不会被挡住。灯光慢慢熄灭,直至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节目开始前观众席中发出的窸窣声,剥糖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呜咽声。
耳中忽然传来一阵小提琴拉出的浪漫曲调。是某个德国作曲家的作品。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小亮点,小得让泰特斯几乎以为是自己眼睛的错觉。忽然,随着嗖的一声,亮点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蓝色球体。“那些围着它的棉絮是什么东西?”
泰特斯感到了莱什医生向他投来的目光。“是云。那不是模型,泰特斯。那就是地球,是从卫星上拍下来的地球的影片。”
泰特斯心中涌起一个又一个疑问:他们怎么把东西发射得那么高的?谁在拍?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拍的影片成了彩色的?忽然间,整面墙轰然亮了起来,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他觉得好像自己又坐在那印度人开的出租车里向前横冲直撞。六层楼高的地球飕飕旋转着,令人吃惊地倾斜着,直看得他的胃翻腾起来。他抓住椅子扶手,使劲吞下翻出的胆汁。只不过是该死的影片,他提醒自己。这速度,这大小——都是特意做出来的效果。他妈的。
一个声音使他惊得跳了起来。那么他们已学会给影片加上声音了,这些聪明的小家伙们!为什么在1912年没人做得到呢?但他不打算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强迫自己暂时把惊讶放在一边,密切注意影片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