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N-GRO,这是现有的最具威力的伽玛射线太空望远镜。”那声音道,“中子星是一种自然的天文现象,外星上的智慧生物改变了它的脉冲信号以表示某个信息,并由一系列伽玛射线传送出来。该信息特别长,用了三年时间才全部捕捉到,又用了十年才破译出来。”
让人看不懂的明明暗暗的方形图形向后移去,显示出它们只是些屏幕上的画面。那些机器上的屏幕发着光,呈矩形,就和雪儿和莱什使用的机器一样。接着图像又向后移去,显示出人们正坐在或站在那些机器旁,猜测着图形的含义。接着,迅速地、无声无息地,巨大的图像分裂成九个图像——有的继续显示科学家们盯着屏幕,有的显示出一些泰特斯形容不出来的东西,要么是机器正在运行,要么是人们在做些什么。有一会儿的工夫泰特斯感到如坠九里雾中。
音乐响起来,热闹、欢快而又激情洋溢,给了泰特斯所需要的线索。他眨巴着眼,慢慢明白了。影片正在描述一个过程:思考,研究,许多人的工作都旨在解决破译的问题。他从没想到过用这种方式来讲述历史,但他隐约觉察到了这种方法的威力。要是他懂得多些该多好啊!令他大为惊异的是,那平板的声音解释道:“即使初步理解,也必须至少掌握一些起码的信息。”雪儿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肯定是这个时代的格言。
影片还存继续讲着有关神秘的星际信息的事,对那些信号可能做出的解释,以及关于它们含义的最终结论。“是一个邀请吗?”泰特斯小声说,“也许那些星球上有人想请我们去喝茶。”
“嘘,”莱什医生向他耳语道,“接着看吧,他们会解释的。”
“——一个邀请,或许还有到那儿的办法。”那声音说道,“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告诉我们,以光速旅行是不可能的。但是四T人关于空间和时间的新理论告诉我们可以怎样弯曲空间以及时间。他们的线索已帮助我们将理论变成了现实,而且还建立了一套快过光速的星际动力装置。最后的证明是把一个历史上的人从过去拉到现在。这个人是从一个生命禁区仔细挑选出来的:在南极洲的冰块上,以确保哪怕是一只昆虫或一粒种子都不会被我们无意之中从生物圈剥离开。他的身体精确地处在南纬80度,1912年3月16日,到目前还从未有人发现过。他同伴的尸体至今还埋葬在冰川中,再过一百年后,冰川才会带着那些尸体到达它们最终的归宿——海洋里。所以不会有植物或海藻被剥夺了它所需的养分的问题……”
现在出现的只有一个形象,画面上通向过去的门闪着奇特的白光。泰特斯惊恐地张大嘴巴,盯着巨大的屏幕。正是他自己在六层楼高的面面上,从那扇门倒着进来。万古磐石从另一端裂开:慢慢地摔倒在茫茫的冰天雪地里,这一跤似乎没有尽头。那不是现在的干净又完整的他,而是消瘦的,生了坏疽的瘸子,僵硬地裹在冻得硬邦邦的手套和破烂的防风服里,从那扇发着光的门里向外倒下,倒在狂风暴雪中白得刺眼的地面上。一坨坨冰块,要么就是他身上冻僵了的肉块,从他身上掉下来,融化成带褐色的令人作呕的小水洼。影片中的科研人员大声地长久地欢呼着,互相拍打着彼此的肩膀,为这个自己理论的活生生的例证而欢欣雀跃。特拉斯克医生和其他一些戴着手套和面罩的医生冲上前去抢救,把满身是冰的垂死的东西翻过去,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工具。
泰特斯抬眼盯着屏幕上自己侧着的脸。观众席上有几个小孩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哭了。冻坏了的发白的嘴唇向后面歪着,露出一部分黑红色的腐烂的牙床和血淋淋的牙齿。脸上冻伤的伤痕,加上皮肤给风吹得呈黑色,上面还布满了坏血病引起的小脓包留下的麻点,使得他的面容像埃及的木乃伊似的了无生气,扭曲变形。泰特斯清楚地回忆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当他拖着脚步往前挨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将死之人那强烈的腐败又带点甜味的恶臭。他的鼻腔和喉头缩紧了。“天,我要吐了,”他竭力忍住恶心说道。
“什么?”
泰特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得在呕吐出来之前离开这儿。他几乎摔下楼梯,灌了铅的脚绊在地毯上,诱使他慢慢地梦魇般地倒下。在他上方,乐声响亮,正奏出胜利而又欢快的曲调。画外音隆然作响:“劳伦斯奥茨上尉,英勇的探险队员,在南极失踪……”那该死的门在哪儿?
他踉跄着推门出去,直挺挺地倒在门外的地毯上喘着粗气。紧跟在后面的莱什医生几乎绊在他身上。“坚持住,泰特斯,我在与医生们联系。别动!”
当然这是不能容忍的。泰特斯马上坐起身来,一面费力地喘着气。他用袖子擦了擦黏糊糊的额头。“哦天。该死的!见鬼!莱什——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