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祖母是犹太人,”戈迪恩医生说,“我父亲来自百慕大,是个萨泰里阿教①的巫师。所以我真的和你们的宗教有点格格不入——但这座教堂实在是太美了。”她抬眼看着脏污了的玻璃窗。
【① 结合非洲部落和天主教宗教仪式的一种宗教。】
牧师略带骄傲地微笑着,“这些玻璃装潢都是非常有特色的装饰派艺术。”
泰特斯想笑,“你究竟是怎么当上医生的?一个黑鬼,又是犹太人,还是个女的!”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戈迪恩医生猛地转过身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要不是牧师抓住他的胳膊肘,他准会跌倒。她接着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厚厚的样式奇特的鞋子在石头地板上发出愤怒的啪啪声。
“我说错了什么?”
波拉德神父灰色眉毛下的眼睛盯着他,“你非常粗鲁。”
“是吗?”
牧师冷冷地表示出的非难使他红了脸,刚才那一巴掌都没打红。我不能回到过去,泰特斯意识到。他所熟知的世界已永远消逝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追寻像教堂布道这样熟悉的过去的事物虽说是很自然的反应,但完完全全是错误的一步,简直是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多多少少类似于过去的茧里。向后退,而不是向前进是很可耻的,是懦夫的做派。他原以为所要做的不过是保持原来的自我,继续做一个有良好教养的爱德华时代的士兵和探险者。现在他发现自己被骤然抛进了一场战争,其范围之广让他的心往下一沉:这是一场在2045年为自己创造生活的战争。他别无选择,只有迎战,只有赢。“你说得很对,”匆忙中他的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得去请她原谅。”
他飞快地跑过昏暗的过道,穿过前室,冲进夏日的阳光之中。他很清楚她跑得比自己快。如果她已跑得不见踪影了,他永远别想再追上她。他咒骂着自己的无能,狠狠地发誓不能让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但是她就在街上,站在一只巨大的亮闪闪的甲壳虫旁边。
“进去,”他跑下台阶时她说,“我们回时旅处吧。”
“进去?”他意识到这是一辆交通工具,一辆古怪的未来式车辆,而她正把着打开的车门。笨手笨脚地,他爬了进去。她本想把车门砰地在他面前碰上,他却拦住不让她把门关严,又把头从车窗伸了出去,抓住她的衣袖。“医生——雪儿——我道歉。我不太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我要尽最大努力去学。请你——给我个机会吧。”
“93街,帕蒂卡时旅处。”她告诉司机,“你看,泰特斯,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的。但就算这样,你仍旧是一个性别歧视主义者,种族主义者,反犹太的卑鄙之徒!所以放开我的手,好吗?”
嘻嘻笑着的司机骂了句脏话,泰特斯听出他说的是印地语。他不假思索地立刻向那家伙抛出一句他在印度服役期间学来的恶毒的咒骂,接着说道:“你不能把我丢在这玩艺儿里一个人回去。我会因为时间移置发病什么的,就像莱什医生担心的那样。我会大发忧郁症的,我会迷路,我会——我会被司机抢劫的。”
司机这会儿给逗乐了,看来不大可能做那种事,但戈迪恩医生叹了口气,“我想凯饶不了我的。”她又打开了车门。
泰特斯往里让了让,好让她也坐在漂亮的座椅上——又是塑料的。他们肯定很喜欢这东西。还有,老天! “对不起,我没问你可不可以叫你雪儿。”他很快地说。
“什么?”她大吃一惊,灰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未经同意就直接称名道姓,真是太放肆了。”
“天啊,那不重要。我只是协助萨宾娜对你进行治疗,所以我俩并不是正式的医患关系,用不着那么拘谨。继续叫我雪儿好了。可是我知道你管凯叫莱什医生让他很受用,所以也许你应该接着那么称呼他。”
“我会的,雪儿,我会习惯这儿的一切,一旦我能——”
车子突然东倒西歪地向前猛冲出去,又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住了。他被甩得撞在隔开司机和乘客座位的滑窗上。
司机转过身尖叫道:“小心点儿!笨蛋,抓住把手!”
喇叭嘟嘟鸣响。泰特斯照办了,心里却把司机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他手一按,车门的某个机械装置启动了,随着一声预示性的喀嚓声,原本看上去很坚固的扶手突然向外弹出去。车门忽地向外打开,带着他一起冲出车外。
“不是,泰特斯!不是那个!”雪儿从他身边探过身来拉门。在她砰地把门关上之前,泰特斯惊恐地瞥见路面就在不足一英尺的下面飞速向后退去。
车子突然转了个急弯,因为司机一边靠在方向盘上,一边回过身来骂道:“你们弄坏了我漂亮的出租车!”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