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裤装已不止限于男人穿着,而裙装也不限于女人——那边那个家伙穿的肯定不是长袍吧?也许是印度人穿的那种袍子。有的男人下巴上蓄着胡子,有的像莱什一样下巴刮得光光的,还有许多人留着他父亲喜爱的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浓密的小胡子。头发是判别男女的标志吗?这个头发留得几乎和萨宾娜的一样长的人从他的胡子来看肯定是个男子,而就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家伙的头发剪得紧贴着头皮。他的时代所有妇女都留长发,而雪儿鬈鬈的头发剪得像个男孩子。还有,老天!这儿一个女人头上是光秃秃的!泰特斯同她握手时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莱什告诫过他服饰方面的障碍会很大——也许今天没必要涉及这个问题!
即使是穿着裙子的妇女走起路来也不再像穿着紧身衣慢慢迈着小碎步的淑女了。她们走起路来跟男子一样,粗鲁又放肆。瞥见匀称的脚踝就让人激动的日子已不复存在,现在男人可以一直看见妇女膝盖以上很高的地方。他那个时代即便是码头上廉价的妓女,穿着上都没这么大胆!真让人难以置信,那么多妇女都可以来见头面人物,她们的举止中、表情上都没有一丝淫荡之气。他不得不得出结论:可以肯定,他见到过的21世纪的妇女都是值得尊重的良家妇女,她们的服装传达出的淫猥信息应该忽略不计。他把困惑抛到一边,打算以后再考虑。
雪儿站在最后,身穿铁蓝色的衣服——这个时代难道没有素净点的颜色吗?她紧张得微微发抖,耳环都摇晃起来。“我讨厌这个,你呢?”
他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就像一场见鬼的狗儿展示会。”他发现没人戴帽子、手表,但人人无一例外地拿着或戴着一个小机器。也许这是现代人用来看时间的吧。他把手胡乱塞进衣兜里,好掩盖自己两手空空的事实。
人们松松散散地站成几排,像是被检阅的军队,只是随意得多。莱什和皮奥托博士分别站在泰特斯的两旁。泰特斯忽然看见屋子一头的尽头处摆好了餐桌。要吃饭了!虽然他的身体康复了,但内心还处于饥饿状态。他的胃咕咕作响。尴尬之下,他把双手放在胃部。
感谢上帝,这时门口有一阵骚动,另外一些人走了进来。其中只有几个走上前来,接受皮奥托博士的问候。“总统阁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劳伦斯爱德华格雷斯奥茨上尉。泰特斯,这位是利维娅汉密尔顿总统。”
泰特斯有些茫然地握着总统的手摇着。她的嘴显得很坚定,灰白的头发用发卡别住,他会以为她是女子学校的校长。他那个时候的美国总统有过女的吗?他记不起来,但相当怀疑。“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总统的声音低沉又粗哑,“上尉,欢迎来到21世纪。”
“谢谢。”
他准确的回答好像让他们有点不安。莱什医生说:“这位是英国大使,哈罗德伯尼爵士。”
又是握手。“爵士。”泰特斯招呼说。莱什医生赞许地点着头,但如果想让泰特斯像只受过训练的海豹似的依口令表演,那才见他的鬼呢!
“我代表国王陛下欢迎你重返人间。”大使说。
听到英国口音多好啊!但是,“国王陛下?”泰特斯吃惊地问道。乔治五世肯定不会还在世吧?
“哦,是威廉一世国王陛下。可怜的家伙,他们还没给你补上课吗?”
“到时候就会了,爵士。”莱什医生插嘴道,“我们尽量慢慢地让上尉适应。他得做很大的调整。”
大使自豪地笑着,“但据我所知,你非常有勇气,呃?”
“哪里。”泰特斯现在想起来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厌恶社交的原因——你必须跟别人交谈。想到这些,他全部的自由散漫的本能反抗起来。他厌倦了像一只驯服的鬈毛狗那样受人摆布。“我想知道的是——”他开口说道,慢吞吞地拖着最上层社会的口音。
“好的,什么问题?”
泰特斯紧紧盯住大使,“我很纳闷,为什么一群美国佬在作出这些伟大的发现?我很清楚地感到,英国已不再处于人类努力的前沿了。”
大使脸红了,张开嘴却只发出几个不连贯的声音来。“我说这是可耻的倒退。”泰特斯接着说,揭着疮疤,“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使帝国保持领先的地位,打波尔人,在地球最偏远的地方艰苦跋涉,而现在呢,看看吧!”
莱什医生的手抓住他的肘部,让他回过头去面对总统,几乎把他抓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