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爹,我叫不惯你爹,可是俺娘也让我叫你爹。”
他说:“你娘让你叫我爹,我就是你的爹。我可以叫你伙计你不能叫我伙计。伙计你打起点精神,小心着别跑了水。咱要保护你的娘,你的娘就是我的老婆,咱还要保护老百姓的庄稼地。”
“这小子,是马尾捆豆腐提不起来的东西,”郭金库说,“有一阵子,我见面就骂他,别人没有的事还要想着法儿编出来,你小子滚了雷还谦虚,只配修理地球的笨蛋。后来他见了我都躲着走,像个小偷一样。”
“这次农转非,他没去找县民政局吗?”我问,“他受过伤,有可能照顾。”
郭金库说:“大概没去。”
我说:“金库,你应该帮他去问问。”
郭金库说:“我哪里顾得上?再说,他自己都不着急,别人还操什么心。”
钱英豪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真让他去当工人,他未必舒服。”
我感到无话可说了。郭金库和钱英豪也沉默了。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从树冠旁跃起来,又响亮地跌下去。水花溅到我脸上,我感到河水很温暖。
大头男孩突然惊愕地说:
“伙计,爹,树上好像有人!”
张思国站起来,举起马灯,黄光鲜明地照耀着他的已经布满皱纹的脸。
他放下马灯,拍了那男孩一巴掌,嘴里不知咕噜了一句什么话。
1991年3月初稿-1992年5月修改
高密-北京-石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