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君臣之职分言之,如高帝元年,“大事”记沛公为汉王,之南郑,还定雍;而“相位”书萧何守汉中;“御史大夫位”书周苛守荥阳。高帝九年,“大事”记未央宫成,置酒前殿,帝奉玉巵上太上皇寿,曰:“今臣功孰与仲多”;而“相位”书萧何为相国;“御史大夫位”书周昌为赵丞相,则君臣之职分,或得或失,皆可知矣。
彼班氏作汉史,茍欲自出机轴,尽变子长之例,分异姓王、同姓王为两表,汉初亲疏相错之意不复见。《同姓诸侯王表》废年经国纬之制,王子侯以下诸表废国经年纬之制,徒列子孙,曾会世数,是特聚诸家之谱谍耳,天下大势,当世得失,泯然莫可考,何名为表哉!
太史公诸表:《秦楚之际月表》,此一时也;《汉兴以来诸侯年表》,此又一时也。至于以节目论之,则《高祖功臣年表》与《惠景间侯者表》异矣,《惠景间侯者表》与《建元以来侯者表异》矣。《建元以来王子侯者表》断自建元,其亦有以矣。
吕祖谦通过班固《汉书》中“表”与《史记》中“表”的比较,较深刻地揭示出“表”在《史记》中的重要“意义”。
虽然 “十表”是《史记》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由于其形式较为特殊,《史记》的选本一般不选它。需要注意的是,《史记》“五体”是浑然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尽管不必再现“十表”,我们却应该从颇有提纲契领功能的表序中领略司马迁的史才与史识:
因夏、商、周三代年代久远,文献资料较少,对这三代的历史事件只能作粗线条勾勒,司马迁本着“疑则传疑”的审慎态度写了《三代世表》,此表上溯黄帝,下至共和元年,对上古直到三代的“帝王授受之正统”及周王朝封建的诸侯世系作了梳理。
司马迁又参照《春秋》、《左传》与《国语》、《铎氏微》等前代史书谱出《十二诸侯年表》,以周王朝为主线,按年列出“自共和讫孔子”时期周王朝所封主要诸侯国的历史事件,欲以此体现出周王室的“盛衰大旨”,弘扬“王道”,并突显出各诸侯国相互侵伐、违礼逾制、德义渐衰、谋诈日盛的种种趋势,勾勒出政治模式由“王道”陵迟为“霸道”的变迁轨迹。
秦焚书坑儒,致使各国史书毁弃,仅存《秦记》。司马迁便以《秦记》为主要资料,上起周元王,下至秦二世,以秦国为主线,按年列出赵、魏、韩、楚、燕、齐六国的重要历史事件,作《六国年表》。因秦“至献公之后常雄诸侯”,史公以秦国为主线来呈现历史之真实。同时,又对秦的尚“力”而不尚“德”提出批评,不以成败论英雄。
《秦楚之际月表》是“十表”当中的唯一“月表”,司马迁敏锐地感觉到,从秦亡到汉兴的短短五年是历史巨大变迁的关键时期,所以以“月表”的方式细致深入地描绘出历史风云。在这五年中,政治的主体是楚而非汉,故虽身在汉王朝,司马迁仍本着历史的良心编排了此篇。
《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惠景间侯者年表》、《建元以来侯者年表》、《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皆是从高祖立国到武帝时期政治生活的集中表现,可以看出司马迁对政治史的重视及“法后王”的史学动机。
“十表”中的《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在东汉时已亡佚,我们现在看到的此表乃后人补作,无序。“十表”中也仅此表无序,今将剩余九表注释集评,重在使同学们对《史记》的体例有一整体观念。
正文:
三代世表第一
太史公曰:五帝[823]、三代[824]之记,尚[825]矣。自殷以前诸侯不可得而谱[826],周以来乃颇可著[827]。孔子因史文次[828]《春秋》,纪元年,正时日月,盖其详哉。至于序《尚书》则略,无年月;或颇有,然多阙,不可录。故疑则传疑,盖其慎也。
余读谍[829]记,黄帝以来皆有年数。稽其历谱谍终始五德之传[830],古文咸不同,乖异。夫子之弗论次其年月,岂虚哉!于是以《五帝系谍》、《尚书》集世纪黄帝以来讫共和为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