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家公寓里有个叫伏脱冷的……”法官问。
“哦,先生!这说来话就长了。他是一个可怕的苦役犯……”
“您曾经协助将他逮捕。”
“这是瞎说,先生……”
“注意,您现在是在对法官说话!……”卡缪索先生口气严厉地说。
波瓦雷夫人沉默不语。
“您好好想一想!”卡缪蒙继续说,“您还能记起这个人吗?……如果见了面您还能认出他吗?”
“我想能够认出。”
“是不是就是这个人?……”法官问。
波瓦雷夫人戴上她的平光镜,注视起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是他的宽肩膀,是他的身材,可是……不对……对……法官先生,”她接着说,“如果能看到他裸露的胸部,我就能立即认出他。”◎
◎见《高老头》。
法官和记录员虽然正在处理严肃的公务,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雅克柯兰也跟着他们发笑,但仍然有所节制。犯人还没有穿上比比一吕班刚才将他脱下的衣服。法官示意后,犯人痛快地解开自己的衬衣。
“确实是他的皮,他的毛。可是,伏脱冷先生,您的毛已经变得花白了。”波瓦雷夫人大声说。
“您对此有什么说的?”法官问。
“她是个疯女人!”雅克柯兰回答。
“哎呀,天哪!如果说,他的面孔变了样,我还有点拿不准的话,那么,听这声音也就能消除我的怀疑了。就是他对我施加过威胁……啊!这不就是他的眼神么!”
“司法警察和这位女士事先不会协商好来对您说出同样的话,”卡缪索对雅克柯兰说,“因为他们两人进来前谁也没有见过您。您对这一点怎么解释呢?”
“一个女人根据一个男人胸脯上的毛对他进行辨认,这样的作证,再加上一个警察的怀疑,会使人作出错误判断。当然,法院犯过比这更为严重的错误。”雅克柯兰回答,“在我身上找到了与一个要犯类似的嗓音、眼神和身材,这是十分含糊的。至于这位夫人的模糊回忆,这大概能证明她与一个与我酷似的男人有那种关系,而她还毫不脸红……您自己刚才也觉得可笑。先生,您以法律为重,希望确认我的身份,我也想澄清事实,比您更强烈地希望弄清我的身份,能否请您问问这位福瓦……夫人……”
“波瓦雷……”
“波瓦雷夫人。对不起!我是西班牙人。请您问问她是否能记起住在那座公寓里的人……你们叫它什么公寓?……-
“一座平民公寓,”波瓦雷夫人说。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地方!”雅克柯兰回答。
“这是一个人们能包伙吃午饭和晚饭的公寓。”
“您说得对。”卡缪索大声说,对雅克柯兰赞同地点点头。雅克柯兰怀着表面的善意,向他提出如何取得调查成果的办法,他被这一善意感动了。“请您尽量回忆一下,雅克柯兰被捕时,公寓里包伙的有些什么人。”
“有德拉斯蒂涅克先生,比昂雄医生,高里奥老爹……塔叶费小姐……”
“好。”法官说,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雅克柯兰。雅克柯兰的面部依然毫无表情。“那么,这个高里奥老爹……”
“他已经死了。”波瓦雷夫人说。
“先生,”雅克柯兰说,“我在吕西安寓所好几次碰到一个德拉斯蒂涅克先生,我觉得他与纽沁根夫人关系密切。如果所说的拉斯蒂涅克就是他,他可是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人们想把我与他混淆的那个苦役犯……”
“德拉斯蒂涅克先生和比昂雄大夫,他们两人都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法官说,“如果他们的证词对您有利,凭这一点就能将您释放。科卡尔,请您准备他们的传票。”
波瓦雷夫人的作证手续在几分钟内履行完毕。科卡尔向她宣读一遍刚才那一幕的记录,她签了字。但是犯人拒绝签字,理由是他对法国的法律手续一无所知。
“今天就到这儿吧。”卡缪索先生说,“您大概需要吃些东西了,我马上派人送您回附属监狱去。”
“哎呀,我太难受了。吃不下东西。”雅克柯兰说。
卡缪索本来打算等犯人在院子里放风时让雅克柯兰返回监狱。但是今天早上他吩咐监狱长的事,希望得到他的答复。他拉了铃,准备派执达吏到那里去。执达吏来了,告诉他马拉凯河滨那幢房子的女看门人有一件关于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的重要文件要交给他。这件事太重要了,卡缪索一下子忘了原来的打算。
“叫她进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