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些吕西安的女保护人按照雅克柯兰的指令行动时,司法大厦里出现了如下情景。
几名警察把那个气息奄奄的人带到卡缪索先生的办公室,坐在窗牙对面一张椅子上。卡缪索先生坐在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科卡尔手执羽笔,坐在离法官几步远的一张桌子边。
预审法官办公室的布局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如果不是有意安排,也该承认这种偶然极为有利于执行法律。法官好比画家,他们需要来自北面的均匀纯正的光线,因为犯人的面孔就是一张画,需要不停地进行端详。因此,几乎所有预审法官都像卡缪索这样放置他们的办公桌,让自己背光,而叫他们的审讯对象的面孔始终朝着亮光。由于审讯时间长,他们如果干了六个月以后还不戴上眼镜,个个都会显出心不在焉,毫不在乎的神情。卡斯坦犯下的罪行,就是在法官与总检察长长时间协商后,因为没有证据,即将把他释放时,突然向他提了一个问题,用这个方法观察到他的脸部表情的急剧变化而发现的。这一小小的细节可以使最不能谅解的人指出,刑事预审是一场多么激烈,多么有趣,多么奇特,多么富有戏剧性,又是多么可怕的斗争!是一场没有证人在场,但总是记录在案的斗争!在这场冷冰冰地进行着的炽烈的一幕中,眼神、语气、面部的悸动,因情感变化而引起的最细微的脸色改变,这一切都具有危险性,就像相互对视,以便发现对方和杀死对方的野人一般。这一幕将在纸上留下什么痕迹,那只有上帝才知道了。所以,一份记录只不过是大火过后的一堆灰烬。
“您的真名实姓是什么?”卡缪索问雅克柯兰。
“唐卡洛斯埃雷拉,托莱多◎王家教士会议议事司择,费迪南七世陛下密使。”
◎托菜多:西班牙城市名。
这里必须指出,雅克柯兰把法语讲得含糊不清,仿佛一头西班牙奶牛在叫唤,使他的回答几乎让人听不明白,总要叫人重复几次。德纽沁根先生的德国腔已经使这一场景不大清晰,所以这里不再用那种难以读懂的字句了,而且那样也影响情节的迅速发展。
“您有证件证明您说的这些身份吗?”法官问。
“有的,先生,有护照,还有信奉天主教的国王陛下准许我执行使命的信件……总之,我马上在您面前写一封短信,您可以立刻派人将它送到西班牙大使馆,他们就会提出把我接回去。另外,如果您需要其他证据,我可以给法国宫廷首席指导神甫阁下写信,他会立即派他的私人秘书到这里来。”
“您还认为自己是奄奄一息吗?”卡缪索说,“如果您真的受着您被捕以来自己所说的这种痛苦折磨,您早该死掉了。”法官嘲讽地继续说。
“您这是在向一个无辜者的勇气和体质提出起诉。”犯人温和地回答。
“科卡尔,按一下铃,叫附属监狱的医生和一位护士过来。我们一会儿不得不脱掉您的外衣,检查一下您肩膀上的烙印……”卡缪索接着说。
“先生,我反正在您的手里。”
犯人向法官提出,他是否能解释一下他说的烙印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到他的肩膀上去寻找。法官已经料到会问这个问题。
“那就是怀疑您是越狱的苦役犯雅克柯兰。这个人胆大包天,甚至不怕读圣!……”法官用激烈的口气说,目光紧盯着犯人的眼睛。
雅克柯兰没有悸动,也没有脸红。他沉着镇静,显出大真好奇的神色望着卡缪索。
“我?先生,我是苦役犯?……但愿我所属的修会和上帝宽恕您犯这样的错误!请您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使您不再坚持这种对人权、对教会、对我的主子国王的严重侮辱。”
法官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对犯人解释说,如果他当时受过法律规定对苦役犯打烙印的这种罪,现在拍打他的肩膀,那几个字母就会立刻显现出来。
“啊,先生!”雅克柯兰说,“我对王家事业忠心耿耿,反而导致悲惨结局,这真是太不幸了!”
“为什么这样说?”法官说,“您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您说清楚。”
“好吧,先生。我背上该有很多伤疤,因为我被立宪派当作叛国分子枪毙,枪是朝我背上开的,而我一直是忠于国王的。立宪派以为我死了,扔下我就走了。”
“您被抢毙过,而竟然还活着!……”卡缪索说。
“一些虔诚的人给士兵送了钱,我跟这些士兵串通一起,他们于是把我放在很远的地方,向我背后瞄准,于弹打到我身上时,几乎已经没有作用了。这一事实大使阁下可以向您作证……”
“这个鬼东西对什么都能回答得头头是道。不过,这也很好。”卡缪索心里想。他显得这样严厉,也只是为了满足法院和警察局的要求。
“您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呆到纽沁根男爵的情妇家里呢?而且,她是什么情妇?她原来是个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