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二十五(口寻)。”
“应当躲开东面二十(口寻)的地方,到西面五十五(口寻)的地方去。”
“我们一面走一面测量吧。”
“英吉利海峡跟普通的海不同,大潮涨十(口寻),小潮涨五(口寻)。在这儿,退潮不见得有回浪,有回浪也不见得水位下降。怎么,你不放心了吧?”
“我们今天晚上就测量吧。”
“要测量就必须停船,可是你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风的关系。”
“我们试试看吧。”
“飓风已经逼近了。”
“博士先生,我们无论如何要测量!”
“你不能停船。”
“天主在上。”
“你说话可要当心。不要随便提那个可怕的名字。”
“实话对你说吧,我非测量不可!”
“不要这么骄傲,狂风马上就要来了。”
“我是说我要设法测量。”
“因为水的抵抗力的缘故,铅弹沉不下去,绳子也会挣断的。哎呀!你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吧!”
“第一次”
“那就听我的吧,船主。”
这个“听”字说得那样坚决,船主不由自主地鞠了一躬。
“博士先生,我听候你的吩咐。”
“左舷调向,右舷拉帆。”
“这是什么意思?”
“船头向西。”
“奶奶的!”
“船头向西!”
“不行!”
“随便你吧。我跟你说的话是为了大家。至于我自己,根本无所谓。”
“可是,博士先生,船头向西……”
“对,船主。”
“就是抢风行驶。”
“对,船主。”
“船会颠簸得像附了魔鬼似的。”
“不要用这样的字眼。不要用,船主。”
“船可能开不动。”
“可能,船主。”
“桅杆可能折断!”
“可能。”
“你还是坚持要我朝西开?”
“朝西开。”
“我不能这样办。”
“那就随你和海去争执吧。”
“等风向变了再说吧。”
“今天晚上不会变了。”
“为什么?”
“因为风的长度是三千六百海里。”
“顶着风前进,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跟你说,船头向西。”
“那就试试吧。不过不管怎样,船不能走直线。”
“那就危险了。”
“风会把我们吹到东面去。”
“千万别往东面开。”
“为什么?”
“船主,你知道我们今天的死路在哪里吗?”
“不知道。”
“东面是死路。”
“好!我决定朝西走。”
这当儿博士才看了船主一眼,这是一道要把自己的主张灌输到别人脑子里去的眼光,他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今天晚上我们在海里听到钟声,船就完了。”
船主吓了一跳,怔怔地问: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博士没有回答。刚才射出来的那道眼光,现在又缩回去了。他仿佛没有听见船主惊奇的问话。他只倾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他的嘴唇仿佛不知不觉地低沉地嘟哝着说:
“清算肮脏的灵魂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