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计算赤经的子午线上有四颗星:北极星,仙后星,仙女星和飞马座的壁宿星。可是现在一颗也看不见。”
他机械地一句接一句地讲着,嘴里半截肚里半截,含糊不清,一出嘴唇就听不清了,看样子,他好像不愿意讲似的。自言自语是精神之火的轻烟。
船主打断了他的话:“老爷……”
老头儿想得出了神,也许是有点聋,他接着说:
“星斗少,而风又太大。风时常离开自己的轨道,扑到海岸上去,而且是垂直扑下来的。这是因为陆地上比海上热。陆地上空气轻。海上浓重的空气于是就流到陆地上去弥补空隙。这就是高空四面八方的风都吹向陆地的缘故。必须在计算出来的纬度和猜想出来的纬度之间抢风行驶。只要观测出来的纬度跟猜想出来的纬度的差别,每三分钟不超过十海里,或者每四分钟不超过二十海里,我们的航路就没有问题。”
船主鞠了一躬,可是老头儿没有看见。老头儿穿的那件衣服,好像牛津大学或者格廷根大学教授的长袍,一副傲岸倔强的姿态,动也不动。像一位鉴定波涛和人类的专家似的,他在观察海洋,研究海浪,仿佛他在要求喧腾的海浪给他发言的机会,好教它们学点东西似的。他是教师,也是预言家,好像深渊的巫师。
他自言自语地说下去,也许是有意说给别人听的吧。
“如果舵柄是一只舵轮的话,我们还可以斗它一下。如果船速是每小时四海里,在舵轮上加十五公斤的力量,船行时就会产生十五万公斤的效力。如果把缆索多绕两圈,效力还要大。”
船主又鞠了一躬,说:
“老爷……”
老头儿的身体没有动,只回过头来,瞪着眼睛望着他。
“叫我博士好了。”
“博士先生,我是船主。”
“唔,”“博士”说
博士(我们以后就这样称呼他吧)似乎愿意讲话了:
“船主,有英国的八分仪么?”
“没有。”
“没有英国的八分仪,你就根本不能测定高度。”
“远在英国的八分仪以前,巴斯克人就测量高度了,”船主回答说。
“注意逆帆。”
“必要时我放松帆索。”
“你测量过船的速度吗?”
“测量过。”
“什么时候?”
“刚才。”
“怎么测量的?”
“用测程仪测量的。”
“你注意三角板了没有?”
“注意了。”
“沙漏走三十秒钟的时间是不是准确?”
“准确。”
“你能肯定两个玻璃器中间的洞没有被沙磨坏么?”
“能够肯定。”
“你是不是用子弹的摆动测验过沙漏?拿一根……”
“拿一根用湿麻絮拉过的平直的绳子吊住子弹,是不是?当然这样做过。”
“绢子擦过蜡没有?要不然绳子会有伸缩性。”
“擦过”
“你试过测程仪吗?”
“我用子弹试沙漏,用炮弹检查测程仪。”
“炮弹的直径是多少?”
“一尺”
“重量够了!”
“这是我们的老单桅战船‘拉卡斯德巴格朗号’的一颗旧炮弹。”
“是无敌舰队的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