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看法是不是对,我还不甚清楚,请你去判断吧。不过,我内心深处总觉得:我的表妹是不宜于再继续作我的心腹了,而且,这一点,还不能由她来首先告诉我。我常常发现:我的推理是错的,但使我做出那些推理的内心活动则是正确的;这就使我要相信我的本能更甚于相信我的理性。
根据这个原则,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借口要把你给我的信都通通拿回来;我的借口是:把信放在她那里,怕出意外。她把信都还给我了;我看得出来,她把信还我的时候,心里是很难过的,这就更加证明我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我们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但我们的目光已经把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道理解释清楚了。她拥抱我,哭得很伤心。我们口里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我们心里是明白的:甜蜜的友谊,是不需要说什么话来帮助表达的。
至于找一个可以代替她那里的通信地址,我开始是想寄到芳烁茵阿勒处,她那里无疑是我们所能选择的最可靠的地方,不过,虽说这个年轻的女人社会地位比我的表妹低,难道这就构成一个在涉及品德的事情上可以不那么尊重她的理由吗?反之,更令人担心的是:由于她的感情修养没有那么高,我的事情会不会对她起一个坏榜样的作用呢?这件事,在某个人做起来是亲密的朋友鼎力相助的事,而在另一个人做起来会不会成为导致堕落的开始?如果滥用她的好意,我岂不是会把美德变成了做坏事的工具吗?唉!就我来说,即使不再找别人来帮我犯罪,不再用别人的过错来加重我的过错,我的罪过不是已经够多的了吗?我的朋友,我们不能这么做;我打算用另外一个办法,虽说也不那么可靠,但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指责,不牵连别人,也不需要任何人做我们的心腹;这个办法是:给我写信用假名,例如说德波士格先生,把信装在一个寄给雷吉阿里罗的信封里,此事,我会预先告知他的。这样做,雷吉阿里罗本人什么也不知道,他顶多只不过有点儿怀疑,但他不敢打听,因为他的命运是掌握在爱德华绅士手里的,爱德华对我说过此人是可靠的。我们一方面通过这个渠道继续通信,另一方面,我也要看看我们是不是还能照你上次去瓦勒旅行时采用的办法,或者采用其他固定的和可靠的办法。
虽说我不了解你的心情,但我从你信中的语气也可看出,你现在的生活是不合你的胃口的。德穆拉先生的信,在法国谁都说他写得不好,但和你的情相比,他的信也没有你的信用词那么刻薄。你像一个对老师心怀不满的小孩子一样,公然拿那些第一个教你如何研究社会的人出气,把气撒在他身上。最使我吃惊的是:引起你反感的,乃是一件本该讨得所有一切外国人的好感的事,即法国人待人接物的方式和他们在社交场合的一般做法,而你自己又承认,你本人对之还是很赞赏的。我没有忘记巴黎这个特殊的城市和一般的大城市之间的区别,可是我发现,你还没有弄清楚前者或后者的特点以前,你就轻率地大加批评,而不想一想你这样做,是有意诽谤还仅仅是报道见闻。不管怎么说,我是很爱法兰西民族的,要我说这个民族的坏话,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学到的知识,大部分都是得之于从法国买来的好书。我们的国家之所以不再是那么的野蛮,我们该感谢谁呢?在当代的人物中,两个最伟大的人物,两个最有道德的人,卡迪纳①和费纳隆②,他俩都是法国人。昂利四世③,我所喜欢的这位国王,这位好国王,也是法国人。虽说法国不是自由人的国家,但它是诚实人的国家,何况在智者们看来,他们的自由还是比别人的自由好。法国人是好客的,是保护外国人的,他们甚至容许人家说不符合他们真实情况的坏话。如果你敢把法国人让你在巴黎骂他们的话,拿一半去骂英国人,你在伦敦一定会遭到人们扔石头来打你的。我的父亲一生都是在法国度过的;一谈到这个可爱的国家,他就会眉飞色舞的。他为国王流血效劳,因此,国王在我父亲退休以后也没有忘掉他,对他的劳绩还时有嘉奖,所以,我对我父亲获得光荣的国家的荣誉是很关心的。我的朋友,既然一个国家的人民的性格有好也有坏,你至少就应在批评该指责的坏事的同时,表扬该称赞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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