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米勒医生。“嘿,迈克,下班路过你家,你妈说你上山来了。”
我爬进了他的汽车。他把暖气开得大大的,感觉好舒服,“你妈没来,希望你不会不高兴吧。我的卡车走山路更棒些,比你妈那花哨的跑车强,不过你看这车里的地方还是不够大。”
前排座还有好大的空间哩。我朝后排看看,米勒医生带来了那只篮子。当然,下山回去的时候,我们要波波和我们一起坐在前排,前排暖和些。至于说到妈,可能是任何原因,可能是米勒医生的借口,也可能是妈的。如果是妈的借口,可能她是希望米勒医生在我面前一路扮演男性与父亲的角色,而她可以仍然等医生的电话,或是和莱蒂一起强迫大卫待在家里,或是以上所有的原因加在一起。如果是米勒医生的借口——我不愿意去想他爱惜妈的跑车,不让妈坐卡车上山可能意味着什么。米勒医生结婚了。我不愿意去想他是否开车去过卡森。
所以我又在看显示器。“波波在山上的一个废矿里。”我说。
“嗯……你妈告诉我了。多久没动了?”
“从卫星恢复后就没动过。”我说。
米勒医生点点头。他大半天没再说话,最后我说,“你认为他死了,是不是?妈是这么想的。”
雪下得更大了,雨刮有节奏地“吱嘎”、“吱嘎”响着,像要把我催眠似的。米勒医生可以告诉我他不想再往前开了,他可以掉转车头,可他什么都没做,他知道我要看个究竟。
“迈克,”他终于说话了,“我做兽医15年了,也经历过不少奇迹。动物是很神奇的。可是我得告诉你,只有奇迹出现,波波才可能还活着。”
“好。”我说,尽量保持声调平稳。
“这么多的郊狼,”他说,“通常是很快的……郊狼咬断猎物的脖子,就像猫对待小鸟和老鼠一样。除非波波跑掉一会儿又被逮住,否则它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嗯。”我看着自己的手说。
不知道我扭断大卫的脖子需要多长时间,能让他痛苦多久。接着我想到,怎么又是大卫弄得我想干蠢事,其实是干伤害自己的事。
我们花了10分钟开到废矿,这时雪下得大极了,卡车前二码以外都难看清。我们下了车,朝应该是矿井口的地方走,冷冰冰的雪花刺在我们的脸上。真是冷极了。除了雪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岩石,也看不见长在旁边的柏树。走了10码我意识到矿井口被大雪封住了,即使我们能够找到波波,也非得挖开5码深的雪不可。
“迈克,”米勒医生在我耳边大声地喊着说,“迈克,抱歉。我们得回去了。”
我想说,“我知道。”可我的嗓子不听使唤。
我转过身,朝卡车走,到了车里,我开始浑身发抖,尽管暖气开到了最大。我坐在前排,空篮子放在我和米勒医生之间,那是波波的地方,我还在抖,紧紧地缩成一团。
最后我说,“临死之前要暖和的。如果郊狼没有咬死它……或者它自己跑到了山上……”
“它没有痛苦,”米勒医生说,“废话,是吧?不过是真的。迈克,不管它如今在什么地方,它不痛苦,我保证。”接着他开始给我讲关于“动物的天国”的诗歌,在天国,动物们保持本来的天性,猎食的照样捕杀其他动物,享用美餐,那些被猎杀的动物每天早晨再生,完好无损,愉快地享有自己在生物链上的位置。
这是个不错的愿望,可我惟一能想到的就是,波波浑身颤抖着,头一个劲地往我胳膊底下钻,因为它害怕。
我们开车下山,很快雪下得小多了,等我们到了开发商的建筑工地,几乎没有雪了。远处的枪声和工地机械的轰鸣声仍然能听到,或许射击手们到山下雪小一点的地方了。米勒医生很久没说话了,可当我们听到枪声的时候,他朝我看过来。
别,我对自己说,别说,什么也别说,把我带回家好了,米勒医生,求你了。别说。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他的声音很轻,“对你爸的不幸我有多伤心。”
我眼睛朝前看着,想着波波,想着那个死在皮文山上的徒步者。不知道多久雪才能融化。
波波还是小猫咪时,爸经常抖动线绳逗它,把线绳提到波波刚好抓不到的高度,哈哈地笑着看波波跳来跳去的样子。“我们要让这猫眯去参加奥林匹克,”他说,“瞧它哟!一定跳起有3码高!”
波波有很多玩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球呀,玩具鼠呀,还有我给它扔在地板上的皱纸团。可只要爸一开始抖线绳,它就丢开其他的玩具,专去抓它抓不到的线绳。
“跟你一样,”妈看着爸和波波总是说,“跟你一样,比尔,跳起来抓你永远不能抓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