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们刚刚搬来时,一个街区以外就是皮文山了。冬天的早晨,有时候还能看见郊狼在我家车库前的车道上转悠。现在街区一再扩展延伸,房地产开发商已经建起了上百幢房屋:新奇的,大的,那些我们永远也买不起的,那些让爸眼馋手痒的,让他一连几个小时趴在书桌前琢磨的。我猜他和乔治、霍沃出去喝酒时也一定是谈那些房子。我不知道有谁会买那些大房子;在赌场或仓库干活的工人是绝对买不起的。如果妈不是要省下钱去读护理学校的话,也许她能买得起。惟一能住在那些房子的人,我看也就是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人了。
所以,我们的车道上再没有郊狼了,不过附近还是有。它们在房后,六码高的篱笆围墙外面。房地产开发商的各个开发地段之间仍有空地,那儿有野兔,你仍可以顺着这样的一片片野地走到真正的野外,一直到山里。
郊狼机敏得难以置信,如果必要,什么都可以拿来充饥。尽管人们把原来的荒野切割成一块块土地,却不能影响它们的生活。它们喜欢这个样子,因为城市和荒野之间是兔、鼠等啮齿类动物出没的地方,而啮齿类动物正是郊狼的美食,当然除了猫咪以外。所以当人们把地分割成块,它们就有了更多的狩独猎场。所以当人们杀死不少野狼——迫不得以时野狼是要吃郊狼的,郊狼却在城镇里的夹缝中快乐地生活着,而且大多数人认不出什么是郊狼,什么是家狗,它们可以悄悄溜进任何地方。米勒医生说现在纽约城里还有郊狼哩,在中央公园里。据估计整个国家得有上百万只。
牧场主和农场主痛狠郊狼,因为很难整治它们,即使你杀掉它们,总还会有更多的郊狼冒出来。可我对它们恨不起来,即使它们要吃猫眯。郊狼太聪明,太漂亮了,而且它们不过是要活命而已。就我所知,郊狼比我们人类做得好,它们知道如何利用所有有用的资源,爸以为他也是这样做的,可他不够聪明。
我躺在床上听着郊狼的叫声,听着狗的吠声,尽量什么都不去想,可思路却不知不觉地运转着:这是多么怪异的城市,有赌场也有郊狼;开发商到处建房屋,却还有大山深处人难活命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周围安静了下来,朝窗外看看,除了雪还是雪。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铃铛响起,妈“咚咚”的脚步声下了楼,接着她和大卫开始大声争吵,我把枕头压在头上,终于睡着了。
星期六早晨我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是看看天,雪是随时还会再下的。发射器上的信号仍然在原地未动,想着波波在冰天雪地里,我的心都冻成冰了。楼下有响动,还有咖啡和烤火腿的味道,也就是说,妈和大卫都在家。我披上衣服,抓起掌上跟踪显示器,跑下楼到了厨房。
“早晨好。”妈说,递给我盘子和鸡蛋。她穿着毛衣,样子很休闲。
大卫穿着浴袍,满脸怒气,他总是满脸怒气。真不知道他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迈克,显示器上有变化吗?”
“没。”我说。
她知道不会有变化,可为什么还要问。
大卫看起来快要杀人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准备尽快出门。
“好吧。”妈说,“吃完早饭,我们都上山。”
“我们都去?”我应道。
“你哥得去,不管他是不是想去,我还约了莱蒂。米勒医生早上得上班。亲爱的,除非你用不着这些人。”
“很好。”我说。
所以大卫才这么早起床。妈让他也去是给他的惩罚,让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莱蒂要去,是因为她有电子地形图,也可能是帮妈把我和大卫分开,避免我俩动手打架。而且米勒医生没有必要去,因为妈认为波波已经死了。
我放下盘子,匆匆喝了两口咖啡,“我去把篮子放进跑车。”
“你先吃饭,”妈说,“坐下。”
我只好坐下。下雪的天开车上皮文山不是妈理想的休息日活动;至少我不能再和她顶嘴。
大卫咬了一大口土司面包,含着满嘴的面包就说:“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