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蒂又不言语了,看我要说些什么,我低着头不说话。
“他在那么坏的天气出去,”莱蒂终于又开口了,“那时天快黑了。现在,天在下雪,你妈七点半回来的时候,你正准备徒步上山。迈克?”
“波波可能还活着,”我着急地说,“不可能没有人不关心这个,州政府也不可能不会花上千美元去搜寻抢救!”
“所以你想……”莱蒂说,“所以你要跑上山,让大家都着急心焦,让搜寻队上山,把波波带回来?这是你的计划?”
“不是。”我感到难过,我可没想到要那样做,我甚至没想过即使找到波波后,怎样把它弄下山的问题,“我只是……只是想找到波波,就这样。我想我可以上山,一切都会好的。以前下雪天我也出去过。”
“晚上?”莱蒂问,然后叹了口气,“迈克,你知道,很多人都关心波波。你妈关心它,我关心,理查米勒也关心。那是只可爱的猫咪,而且我们都知道你很爱它。但是,我们也都关心你。”
“我没事。”我告诉她。我没在暴风雪的天一个人坐在废矿井口。我也没在缓监办挂号儿。
“如果今晚你上了皮文山,就不会那么太平了。”莱蒂说,“问题就在这儿。即使波波还活着——我不知道它真的还能活着,迈克——如果在这样的大风雪天你自己在什么地方冻僵了,就帮不了它了。对不?”
我看着手里的掌上跟踪显示器,看着那个不动的信号,想像着波波蜷缩在矿井口,越来越冷。它不喜欢冷。
“冻僵要死的时候会感到暖和,是这样吗?”我说。
“我听说是的。”莱蒂说,“我可不打算去尝尝这个滋味。”
“我也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好。别做傻事,迈克。搜索救护不一定能奏效。”
我感到要窒息了,“我装了一背包的干粮,一整盒能源棒。不信去问我妈。”
莱蒂耸耸肩说:“能源棒不能保证你不被冻僵。”
“这个我知道。”
“好的。还有件事:别理会舒司特和弗兰克家的那些孩子。他们很狡猾。”
我猛地抬起了头。她怎么知道这些?
莱蒂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人们会议论的。我办公室的人有孩子在你们学校。那些欺负人的孩子很狡猾,迈克,大家都知道。别让他们惹你伤心,你妈是好人。”
“我知道她是好人。”我想问莱蒂她是否告诉过妈约翰和里奥说的那些话,想求她不要告诉。可就大人们办事的方式来说,告诉妈可能是她做的第一件事。
莱蒂点着头:“好的。别理他们。”
她真是躺着说话不嫌腰疼。她用不着整天听他们说那些鬼话。
“我不是为这要出去的,”我告诉莱蒂,“我是去找波波。”
“我知道你是去找波波,”莱蒂说,“我也知道没有什么事是那么简单的。”她把电子地形图折叠好,站起来说,“我该回去了,趁天气还没更糟。告诉你妈我明天再和她聊。好好过周末。”她出门之前把我的头发又揉了两把,就像波波刚被植入芯片时,妈揉我头发一样。
莱蒂好久没这样对我了。我坐着没动,看着显示器上一闪一闪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我爬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大卫还没回来,我并不关心,可妈的门关上了。我知道她不当班时总是睡觉,我还知道要是听见大卫回来或是我出去,不用两秒钟,她就会跳下床,跑下楼。她在前门和后门上都挂了铃铛,从尼泊尔买来的那些铜饰物,或是去一号码头买来的什么叮当作响的东西。不管你要出去还是进来,是不可能不弄响什么的,想把那些铃铛摘下来,也得弄出声来。
“有了小孩你就习惯不再睡得那么沉了。”妈有一次跟我这么说的,好像我或是大卫这些年一直是小奶娃娃。我们的窗户也很旧了,本身就常吱嘎吱嘎地响。而且,雪下得更大了。
所以我只好坐在床上盯着外面的雪,尽量什么都不去想。我房间的窗户是朝东的,朝着市中心,看得到皮文山。因为雪的缘故,我看不见赌场的霓虹灯,可我知道那些灯是亮着的。
过一会儿雪停了,云层缝里透出几颗星星,也透出来霓虹灯的亮光:蓝白相间的是“胡椒磨房”,在市中心的南面,很显眼;北面一点的亮白色灯光是希尔顿——妈总叫它“母亲船”——聚集在市中心的还有红色霓虹灯的瑟卡斯游乐场,绿灯的哈瑞斯百货大楼——妈叫它“乌有城”,还有闪烁紫灯的丝拉沃芬——爸原来就在那儿上班。
爸很喜欢这种景致,很为我们能从家里一直看到市中心而骄傲,忍不住向朋友吹嘘。我还记得他把乔治弗兰克和霍沃舒司特,也就是约翰和里奥的爸爸带到家里的情景。他们在那儿看“全景”。爸是这么说的。原来的旧房子的窗户外没什么好看的,只有拖斗车在路上开来开去。“我得让咱全家离开这鸽子楼,”我们在旧房子住时,爸这么说,“我们要住真正的房子,我发誓。”后来我们就搬来了,真正的房子,可很快他就又觉得不够大了。
我关上了百叶窗,无力地倒在床上。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狗叫,接着又一只跟着叫了起来,一只接一只地,整个街区狗叫声大作。接着我听见让它们戛然而止的声音:正在附近找猎物的郊狼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