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死的时候,波波已经长成真正的大猫了,体重十五磅。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卫开始“不小心”把波波放出去。我猜一般的猫都不是波波的对手,即使面对的是猫头鹰,波波也不怕。真让我担心的是汽车、郊狼和带枪的人,但我尽量不去想那些。
波波马上就学会了翻过篱笆出去玩,好在它知道回家,每餐饭都不耽误。即使有时候他为自己带回来什么死蚂蚱、老鼠或田鼠之类的“饭后甜点”——有次还带回来一只雏鸟,可正餐从来都准时。
米勒医生说,猫咪把猎物带回家,是因为它们认为你是它的小猫崽,它要喂你吃的。
波波是一只非常可爱的猫咪,可是大卫总是放它出去,不管我怎么和大卫说,跟他喊,都没用。妈也试过两次,可大卫只是哈哈大笑,就是不听,继续放波波出去;而波波也就总是翻篱笆走。我节约了四个月的零花钱,加上圣诞节和生日的钱,才买下了一个发射器芯片和掌上跟踪显示器。
对我这样的作法,大卫也是哈哈大笑,不以为然。“不就是只臭屁猫吗,迈克。我的天,你把所有的钱花了买来个发射器,为个啥?”
“万一它丢了,我就能很快找到。”我说话的时候胃里一阵痉挛。即使是那个时候,和大卫说话也够难的。
“万一它丢了,有什么大不了?臭水塘里猫多得很。”
那你就会把它们都放出去,是吧?我在心里大叫道。
“多得很,可不是我的。”我说。
妈当时在厨房切洋葱,她停下切了一半儿的洋葱,朝我们的方向看着。那天是她的休息日。
“大卫,别再和迈克缠了,那个发射器芯片该你出钱,你知道。”
这下他俩激烈的论战便爆发了,最终,大卫“咚咚”地跺着脚冲出房门,开起他“咔咔”乱响的吉普走了,车后扬起一股尘土。
等尘土散尽,妈来到我的房间看我,她坐在床边,把我的头发从前额理顺到后面,好像我又回到了七岁,而不是十三岁,波波也从原来躺着的地方,跳到了我的脚前。它一直在舔米勒在他肩膀上植进芯片的地方。米勒医生说,舔舔能够促进伤口愈合,如果波波开始啃那个地方,就得给它带上一个像灯罩样的塑料护肩。我没见它啃伤口,不过我得提防着它这么做。妈坐在床边的时候,它又到我桌子的台灯下面去了,灯泡的热量能促进伤口愈合,波波又在舔伤口了。
波波喜欢热乎的地方,米勒医生说所有的猫咪都喜欢热乎的地方。
妈抚摩着我的前额,看了波波一阵子才说,“迈克……有时候你能确切地知道你所惦记的人在哪儿,可依然不能保护他们。”
这话说的,好像我不知道这个道理似的,好像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保护爸,不让他去做那蠢事似的——尽管他每次作弊的时候,赌场老板都知道。
我知道妈是在想爸的事,不过真说出来就毫无意义。爸已经不在了,而波波就在眼前。“我要尽量让波波待在家里,妈!如果大卫……”
“我知道。”妈说,“我知道你会的。”她在我前额上匆匆吻了一下,就下楼了。
过了一会儿,波波跳下桌子,重又躺到了我脚边。看着它不停地舔着伤口,我猜不出被植入芯片是什么感觉。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莱蒂是妈的朋友;她俩从小学二年级就认识。莱蒂在土地局工作,那儿有特别好的电子地彤图,所以她可以告诉我波波的准确位置:在一个废弃的矿井口。
“可能是为了躲避风雪,它才到那儿去的。”我说。
发射器的信号还在原地未动。
妈和莱蒂相互看了看,妈站了起来。“我现在要上楼了,”她说,“你们俩聊吧。”
“你也可以在这儿。”我说。
“噢,迈克,”她说了些不相干的事后,停了停,“跟莱蒂聊聊吧。”说着,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听着妈上楼的脚步声,过了会儿,莱蒂说:“迈克,现在出去到山上是很不安全的。你知道,对吧?就是开卡车也不安全,这种天气。而且还在下雪,你能准确地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可还是去不了。”
“我知道,”我说,“跟去年的那个徒步旅行者一样,他们开春才找到那人的尸体。”
可是那人没有发射器,所以他们不可能知道他的确切位置。什么也没挡住他们,那人失踪后,警察和土地局的人组织人员和直升机搜寻了整整十天,没在乎是什么天气。
“不错。”莱蒂轻声说道,“正是。”她等我再接着说,可我没有。“那人活不了多久了,他有病,很痛苦。他妻子后来说也许他就是要乘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在大风雪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