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又看了看,我发现一个偏差:在海滩上,一头巨大的死公牛在水里。好像他已经从她的浅意识中冲洗掉了。地平线,这条海岸线,这个沙滩的斜坡,都集中到突出这条公牛。他侧身躺着,头朝我,脚朝大海。尽管他还没有腐烂的迹象,可他的肚子很大并且膨胀了。他长着疙瘩的腿伸直了,僵硬直挺挺地伸着。他的身体在海浪的冲击下,一次比一次往下沉。汹涌的波涛拍打着它的肚皮。当一个浪打来,使他巨大的睾丸和阴茎在他身上漂动着。当海浪退却时,他就伸展着并来回摆动着。我想象着这头公牛极力通过监控器猛推删除命令。监控器闪出一条信息:在观察状态,不能剪辑梦境。
当我把头转向红发女人时,一个海浪快速打向这头公牛,他呆滞的眼睛动了动。看了一会,公牛的眼睛直盯着这个女人。
她的美,是这种下巴生来就有的优美线条,这种线条,不是一个芭蕾舞演员能设想出来的。然而,她那无生命的表情像是悲惨的死者在避难者后面注视着。我奇怪:为什么塔玛拉选择这样一个女人作为变形的自我。是否我最初在她脸上看到的这种情感是她所不能控制的身体的某种习惯。
“你想要什么?”她正在扔一片面包喂鸥鸟,头也没回地问。
我不知道回答什么。“我来告诉你该吃饭了。”我回头看着公牛。
“他对我说话呢。”她说。好像是在吐露着一个秘密。“即使他死了,他还在急促不清地说着。他对我说,他想让我骑到他的背上,但是,我知道,我一骑上去,他就会把我带走。穿过黑水把我带到我不愿意去的地方。”
我就好像似对一个孩子说,“也许你应该跟我和弗兰克走,我们有一顿丰盛的晚餐。你会喜欢的,不是吗?”
由于我的说话语气,她变得强硬和愤怒。“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做完我的事,”她说。
她撕着一块大面包,把它扔给一只鸥鸟。这只鸥鸟尖叫着冲下来,还没等那块面包落到地就用嘴叼住它了。我看着那只羽毛破旧的,胃口变小的海鸥。它那黑色眼睛饿得发疯,使劲瞪着。
我从海边走开,通过一块上面待着一只孤独海鸥的岩石到达了一块高地。在这块高地的另一边,梦在滚动的沙滩中一个模糊不清的景色里结束了。我回头往下看,那头公牛在水里漂着,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喂着那只海鸥最后一块面包。然后举起手。这只海鸥猛冲下来,咬她的手指头。血滴从伤口处飞溅出来。这只海鸥尖叫着向她冲下去,用尖尖的嘴撕碎她的肉。
鸥鸟在我旁边尖叫着,我望着它。下落的太阳光使它白色的羽毛闪烁着紫色的光。它冷冷地用那有着不祥的眼睛望着我。我不愿看到这个女人被吃掉,我拔出了枪。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放下监视器,弗兰克就问我。
“没有什么事。”我说。我一点也不愿泄露她的秘密。我从控制台上拔出她使用的插头。我停止了她的自我折磨。塔玛拉伸了伸腰,挺直了身体。
“该吃饭了吗?”她问。她盯着地板不看我。
“是的。”弗兰克扶她站起来。天已经下雨了。弗兰克去壁橱里拿出了一把雨伞。
塔玛拉盯着地板说,“请你从我的梦中走开。”
“对不起,”我说,“你好像很痛苦。”
“我头痛,你冒犯了我。你没有那种权力。”
“你是我的病人,”我说,“我有责任照顾你。”
弗兰克拿着雨伞过来,我们一同步行去阿波特达饭店。
饭店里只有几个吃饭、喝酒的人。我们都要了鱼。弗兰克使塔玛拉相信并要一种朗姆落日饮料。这种饮料是他的父亲从朗姆和柠檬酒里提取出来,还放了香料的樟属植物中发明出来的。弗兰克也让我喝一杯。但我拒绝了。弗兰克夸口说他的家族仍然还拥有制造做柠檬酒的公司。我指出他祖父的公司和他祖父的臭味都还在他的家族中。塔玛拉一边看着她的手,一边轻轻地笑了。
一个醉汉来到我们桌前,看着我们的饮料说:“哈!是朗姆落日啊。这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喝的酒。实际上,它只是好喝的饮料。”
“那么,你应该和发明这种酒的孙子共饮一杯。”弗兰克说。
这个醉汉挨着我坐下,他身上的汗发出的酸味使我感到难受。他狂饮后,就睡着了。但他的酸味却毁了我的晚餐。我们边吃边谈着话。弗兰克讲了很多特别坏的笑话。开始塔玛拉害羞地笑着。但后来,就是最小的事,她也大笑得惊人。那天,我的一位来自客喀基那的避难者顾客,付给了我一些混杂的外国硬币。所以我一整天腰里都带着一大包硬币。我打开钱袋,根据国家和货币单位分别开始摞放它们。当塔玛拉喝光一瓶时,弗兰克命令她喝第二瓶,然后第三瓶。我意识到弗兰克要灌醉她。塔玛拉也看出了这一点。她找了一个借口没有喝第三瓶。她说她头痛。弗兰克继续喝着,而且,把自己喝醉了。
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是关于他的父亲在酒业这一行干得很出色的故事。一直讲到他的父亲去做弥撒并在那睡着了。在梦里,圣母雕像开始哭。弗兰克的父亲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应该在亚马逊河向印第安人出售帽子,然后再做酒的生意。弗兰克的父亲开始相信他卖帽子会挣一大笔钱。因为这毕竟是圣母玛丽亚告诉他做的事情。后来,他划着船去了亚马逊河。他还没有卖出一顶帽子时,就被有毒的赡[shàn]蛛害死了。这一事件,大大减少了弗兰克村里的每一个人对雕像的信任。村民们用锤子砸了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