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吉特西,你这个老投毒犯!”S维杜奇说。
“再见,星月交辉!”
他们走入门外微凉的夜风中。
走过了二十个街区,天越来越黑了,周围的房屋也越发破烂。米洛觉得迪迪正躲在垃圾箱后注视着他,他只好尽量不朝她那个方向看;有个皮条客开着一辆1919至1930年间出产的卡迪拉克轿车经过,迪迪利用这一瞬间掩护好自己;她又站在了一所廉价公寓的窗口,将望远镜对准了米洛。德沃尔和她在一起。他个头矮小,四处都可藏身,他甚至可以躲在消防水龙头后或下水道井盖下,给迪迪打电话告知她米洛的下落。迪迪有自己的警服、巡逻车和手枪。德沃尔也有一支手枪,他自己说的。
不要再想迪迪了。要试着不去想某些事情,让它们存留在被遗忘的角落里。代价就是长在胃里的结瘤——和失眠。不要再想……想谁了?
他们来到一个布满烟尘的临街铺面前,S维杜奇掏出钥匙。
在一扇凸窗上用模板印着几个显眼的连体字“芳草绿荫”,下方印着“喝杯咖啡聊聊天”。铺面里透出一丝红光。
S维杜奇转动钥匙,推开门。
门枢吱呀作响,窗户也跟着呻吟起来。一阵馥郁的紫藤花香弥散在空气中。
“万事万物都有其特殊的气味。”米洛说。
“安那克萨哥拉①的理论!”S维杜奇说,“气味、芳香、精油味、知觉力!万物无所不在,没有物体能像它的表面那么稳定!这就是我干的那行,小家伙!你是怎么知道的?”
【① 安那克萨哥拉(Anaxagorus。约公元前500~前428)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著有《自然论》一书。】
“我姐姐过去常这么讲;没什么特别的。”
他们走过倒扣着椅子的圆桌,在屋后转进一个小角落,维杜奇轻轻打开一盏灯。旁边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来吧。”
他把米洛带到楼下漆黑的小剧院中,圆形的舞台周围有十几条从教堂搬来的长条椅。舞台上有一张带帐的大床。
“你可以睡在这里,我睡楼上。拐角那里是洗手间。我把楼梯井上的灯给你留着,免得你害怕。明早见,小勇士。”
S维杜奇摘下圆顶黑礼帽。他晃了晃头,褐色的长发如瀑布垂练,披散到腰际。
“你是个女孩!”米洛叫道。
“当然啦。你以为?”
“‘S’代表什么?”
“塞尔薇。祝你美梦香甜,小家伙。”她爬上楼梯,将米洛一个人抛在地下室无边的黑暗中。
星期天早上,迪迪坐在图书馆里,米洛拿着一本苏斯博士①的书坐在她怀里。他盯着她的书,书上的插图有的像叠得很古怪的信封,有的像子午线扭曲的地球仪。
【① 苏斯博士(Dr.Seuss,1904~1991):当代美国最受欢迎的儿童文学作家及插画家,其个人丛书包括《带高帽的猫》、《鬼灵精》、《绒毛树》等。】
迪迪说,有些字母是希腊语,有些则是德语。有一个希伯莱字母:阿尔发()。阿尔发后面是一个极小的零。阿尔发加上一个小小的零,后面跟着一个懒洋洋横躺着的8:这代表无穷尽。
“你是这么做的吗,米洛?”迪迪低声耳语。她没盼着米洛回答。妈妈正在家洗手。洗手,洗手,不断地洗手。
突然间,他又回到了芳草绿荫黑暗的地下室,空气中充斥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图像,红的、绿的,各种错综复杂难以分辨的几何图形。他觉得自己似乎刚尖叫了一声,但四周毫无动静。他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以确定自己还是个人。他摸了摸自己的皮肤上有没有长毛、肩胛骨上有没有长翅膀。
塞尔薇跟德沃尔是一伙的——当他记起自己身在何方时,这个想法如同一根钢针猛地刺穿了他。
他又睡着了。他面前摆放着七支蜡烛,还有一支代表好运。正当他要吹灭它们时,他发现自己吹不动了。他化成了吹向火焰的那阵风。这想法只持续了一秒钟。蜡烛熄灭了,他笑了,但周围的人却都在厉声尖叫。一些孩子还用手捂住了眼睛。
“出什么事了?”米洛问。
迪迪满脸好奇地注视着他。不,不光是好奇,她脸上还写满了欲望。
妈妈没见到当时的情景,她正在厨房里一遍又一遍地清洗水槽。爸爸双目圆瞪,张大嘴一动不动,肌肉像一只受惊的流浪猫一样绷得铁紧。“你干什么?你这算是什么恶作剧?”他舔了舔嘴唇,向整个房间扫了一眼,目光中带着狂野的神色。
“没事!没事!”他跑到门边又折了回来,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来。“我什么都没看见。”他摇动着其中一位客人说,“闭嘴,都给我闭嘴!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