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她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起来,所有的紧张都转化成了她语气中高度的目的性,“转过身去,米洛。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你不能偷看的。我会留下让你带给伦尼的盒子,然后迅速离开这里。转过去,数到二十,然后按照我说过的去做。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塞尔薇。”
“你这傻瓜,浑身都湿透了。”她笑着拨乱他的头发,“怎么不知道避雨啊?”她扳着他的肩,让他转过身去。
“一,二……”雨水从屋檐上滴落。他冷得牙齿上下打架。数到二十,他转过身,塞尔薇已经不见了。
平台上摆放着一只用红色缎带捆好的帽箱。米洛拾起箱子,将它紧紧抱在胸前,带着它穿过平台走进男用浴室。他每走一步,冰锥就戳他的大腿一下,还好不疼。
一开始,他一个人也没有看见。他正站在一个带有宽阔而有回音的圆屋顶的大厅里,每隔六十度左右就有一道带拱门的走廊。周围有水滴缓缓滴落,嘀嘀嗒嗒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站在穹顶正中央,思量着该挑哪条走廊。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说:“嘘!嗨,小孩儿,这边!”米洛尽量捕捉声音的方向。
走进一条狭窄的走廊,水滴的声音猛地变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或是正走在一只大贝壳或者自己迷宫般的耳道里。走廊尽头是一片小型水泥空地,四周都是莲蓬喷头,中问摆放着几张长椅。坚实的地面微微向中央的排水道倾斜。米洛抬头看,天空呈现出铁灰色。他很冷。
伦尼突然出现在他身畔:“吓着你了,嗯?”他是从入口旁边的一个小浴室里走出来的,“我去方便了一下。琼斯先生坐公交车来。他马上就到……你是塞尔薇的朋友?她从前好像没用你替她办过事。”
米洛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的回音。他转过身退到长椅边。琼斯先生是个胖胖的、剃着平头的人,面部肌肉松垮垮的。他穿着一件笔挺的白色短袖衬衫,在暴风雨天气的光线中发出浅浅的光。他斜着眼抬头看了看米洛:“这不是个女孩。”
伦尼笑道:“那又如何?她派了个同伴来。你看,他已经把货带来了。”
琼斯转了转眼珠。他的样子很恶心:“他带来的可不止这些,伦尼。”
“啊?”
“这位同伴的腰带里还带了武器。”琼斯说。
米洛绕开盒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部。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突显出了冰锥的手柄。
琼斯走向米洛,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摊开:“拿来。”
“算了,小孩儿,”伦尼说,“我们不需要武器。我们都很信得过对方。天啊!我真抱歉,琼斯先生。这小孩子不懂我们干这行的规矩,您别介意。”
“没关系。拿来吧。”
米洛一动不动。他的目光游移在伦尼和琼斯先生之间。不知是何缘故,他竟一点也不怕他们。他有些担心别的事,担心伦尼刚刚说过的话。
“塞尔薇不是在用我替她办事。”
伦尼微笑了,“难对付,实在是很难对付。佩服!好吧,塞尔薇不是在用你替她办事。把小刀给琼斯先生吧。”
“这是一把冰锥。”米洛说。他直勾勾地看着琼斯说,“我不会给你的。塞尔薇没说过让我把它给你——除非你想使诈。”
“他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子,别介意,看在老天爷份上!”伦尼把一只手搭在琼斯先生肩上说。琼斯先生没有把手缩回去,他也直勾勾地看着米洛,“这里没有人想用武力抢东西,没错吧?我们还是谈妥生意,然后散伙,好吗,琼斯先生?”
琼斯缓缓点了点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也不高兴你这样。算了,我尊重伦尼的意见。何况我想你这小孩儿在用那把铁器刺到任何一个人之前,都会没有午饭吃。而且我还带了一支手枪……好了,我们看看货吧。”
琼斯走回原地。伦尼偷偷看了米洛一眼。为防止琼斯看见,他朝米洛无声地说:“他没有枪。”说着,他耸了耸肩。
米洛把盒子递给琼斯先生。琼斯接过来,拿到一条长椅边,把它放上去,解开红缎带。
伦尼同米洛站在他身后几英尺处:“你身上湿透了,小孩。雨下得很大吧?”
“别把盒子弄湿了。”米洛对琼斯说。
木头长椅很潮。琼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闷吼了句什么。琼斯取下帽盒的盖子,把它放在盒子旁边。然后伸手拿出一沓钞票,抖了抖,除下捆钞票的橡皮筋,抽出一张纸币,伸长手臂翻来覆去地看。他抽出好几张,翻过来,随手扬了扬,甩得噼啪响。接着,琼斯先生又从裤兜中掏出一面放大镜,更加仔细地对其中一张钞票进行检查。
他把放大镜揣回裤兜里,把钞票垒齐了,再用橡皮筋重新捆上。接着,他将钞票放回盒子,盖上盖子,再将缎带用相同的手法打上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