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血,塞尔薇,”他说,“是我的血!”真是有趣,他开始放声大笑。他回头看着莲蓬头,看着塞尔薇的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能看到的一点天空已经放睛了。水泥墙上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明亮的拱形彩虹,由蓝到红排列着;稍高一点的晴空中还有一道浅浅的霓,由红到蓝。他朝空地走了一步,一切突然变成了红色,随即眼前一片漆黑。
“我是个变身人,塞尔薇。”
“你这呆瓜!”她边给他换绷带边说着,脸庞在他正上方来回移动。她紧咬着嘴唇,看得出她在尽力忍住不让眼泪泛滥。
“我们在哪儿?”他正躺在一张由两把椅子拼成并铺有洁白床单的床上。他的衣服已经脱掉了,正光着身子躺在被单下。
“某个地方,别问那么多。我带你来看医生了。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搞砸订单,这全是你的错,小家伙。”
“我告诉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不过,鬼才需要他们那帮骗子。”她吻了吻他的额头,“米洛……你是个小勇士。我简直无法相信你有那么勇敢。很抱歉,我让你受苦了。”
“我是个变身人,塞尔薇。我把过去的一切都记起来了。我调整了呼吸,记起了我姐姐迪迪。我为她做过事。我曾经变化成钥匙、信用卡和……钱……”他突然煞住,然后说:“那些钱!”
塞尔薇把目光转开,“我很抱歉。”她身后的房间一片灰暗。
“那钱是你变的!”
塞尔薇耸了耸肩。
“你就是那些钱!”米洛说。
“我有时为伦尼做事。他有一家印刷厂,专门印制五十美元和一百美元的高额钞票,米洛。他干得不错,但是他需要一些预付资金来启动。我只是为伦尼提供样币。这就好比是一份授权申请书,明白吗?他们还没准备好开始印钞,他只是想先让对方看看样币并支付定金,然后他就付钱给我。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就是伦尼佐恩吗?”
“什么?”塞尔薇面带一丝诧异地看着他,活像一个犁田的人在开垦耕作已久的地里挖到一块大石头似的。“伦尼什么?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指的是佐恩引理,对吗?你是从哪儿听说佐恩引理的?”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合上嘴,竖起的眉毛也平缓下来。她抓住米洛的胳膊,说,“你这只小耗子!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该死的间谍?你偷听了我和医生之间的谈话,对吧?你对一切一直都很清楚,对吗?”
“你也是一个变身人,”米洛说,“你和德沃尔都是!你们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你去死吧,米洛!你发什么神经啊?你以为我想伤害你吗?还是以为我要利用你?我他妈的需要你做什么啊?我是个跟该死的克罗伊斯一样的超级大富豪!”
“你已经利用我了,塞尔薇。你还差点害死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需要钱,活见鬼!是你自己差点把自己弄死的。你戳了自己一下,倒是挺可怜的!冰锥是个简单的安排,原本是让你用来防身的!”
“你把钞票边缘弄得太糙了,塞尔薇。那人说,钞票的边缘毛茸茸的。”
“嗯,可假币是不可能十全十美的,不是吗?那家伙一定是在拿真钱作为衡量标准。你觉得你能做得比我更好吗?”
米洛很熟悉五十美元的钞票。塞尔薇坚持要她的木偶戏主顾支付现金,而最近大部分时间一直是米洛在收钱。他们常常为了便于携带而付给塞尔薇五十美元的钞票,但却让塞尔薇很难找零。米洛对五十美元的钞票了如指掌。他能想像到五十美元的正反面所印的花纹,能感觉到票面上的堆墨图案,仿佛那图案是静脉曲张形成的凸起的纹路。他觉得钞票凹凸不平的表面像一张带毛的皮,更像他自己的发肤。
猛然间,他感觉到被单从他身上滑落,皮肤向身体中央萎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舌头,与一只未成熟的水果相互舔舐。水果将他逐渐舔干,直到他完全不存在于天地之间。四周静谧而黑暗,没有丝毫动静。米洛不见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激情、一种紧张的气氛。起初还好,但紧张的氛围越演越烈,惹得人怒火中烧,无法忍受。他终于再次恢复了凡人的知觉,像一名喘着气潜出水面的蛙人,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和空气所惊吓。
“你这混蛋,”塞尔薇叫道,“再也不许那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