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想吃。”
“来嘛,亚当,多好玩。”
他避开她的目光,嘴角抽搐着。“已经够好玩的了。”他看着天花板说。
她拿着苹果在他身上摩擦着,又放在肚脐里,“这里总能出来更多好玩的。”
“我担心罗莎,她不该在外面待得这么晚。”
“你的女儿非常谨慎,不会有事的。”夏娃说着,传来开门声,接着是脚步声走过客厅,进了卧室。“瞧?这不是回来啦。”
“那凯瑞呢?”
“凯瑞可不一样,准又是在外面惹什么祸了。我们明天一早再来理论他。”
她重又回到床上,杰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两人像往常一样亲热了一番。不久杰克昏昏入睡了,夏娃仍然睁大着眼睛,看着昏暗灯光下那些切成一块块的苹果。很快他们的项目就会有结果了,很快,她将用事实证明,这里的人们不是一群听凭女性摆布的窝囊废,他们会令世人惊叹。梦想着美好的前景,夏娃也不知不觉地在杰克的臂弯里睡着了。
早晨了,凯瑞还没回来。
早饭时,夏娃——她的早饭就是昨晚剩下来的,已经发黄了的苹果——问罗莎冰球赛后发生了什么。罗莎告诉她什么也没发生,然后才不得不说,凯瑞和其他的孩子们打算借狂欢晚会的机会偷偷跑到地面上去,那个“初始足迹俱乐部”——在死寂的月球表面他们在尘埃上留下的足迹,会像石刻一样经世持久的。
听起来蛮像凯瑞会干的事情,包括撒尿的计划。夏娃打电话给凯瑞的朋友询问详情,原来凯瑞在晚会上就先和他们分手,约好在气压舱会合,可他老不来,于是他们决定先走,以为到西凹峰一定可以碰上他。
凯瑞的调压服不在北气舱的柜子里。夏娃努力克制住焦虑情绪,通知了领地安全部门凯瑞失踪的消息。成百个志愿者参加了地面搜寻工作,在凯瑞朋友们的协助下,大家发现了孩子们的脚印,可是却没有凯瑞的。月球定位卫星找不到他调压服的位置,人们分组仔细搜索,却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成了噩梦。除了回到圆顶里充氧,夏娃几乎马不停蹄地跟着搜寻队在地面上到处奔波,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她的眼圈黑了,眼皮因地面强光刺激而浮肿。开始的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夏娃还希望凯瑞会活着回来——大概在什么地方昏厥了,她这样告诉自己,低体温会减少新陈代谢的速度,他会有足够的氧气存活下来。
随着时间慢慢地推移,夏娃越来越焦虑不安了。第四天,她和二十个亲戚一起,以一百米问隔铺开第四道搜索网,再次搜索整个西凹峰。大家从不同的位置报告着:
“没有发现。”
“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山脊东侧,黑岩的下边。”
夏娃觉得全身麻痹发抖。她来到一个顶部塌陷了的熔岩坑道边上。黑洞洞的坑道有五十米深,即使在重力很微弱的月球上,跳下去也会送命。她的双腿不住地颤抖,呼吸异常急促,嘴巴半张着,眼睛发痒。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到安全的地方。“别。”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她自己的耳鼓里传出的,她自己的声音。是杰克。他把她严严实实地搂在怀里,把她带回家,说服她吃了些东西,又给她用了镇静剂,让她睡了十四个小时。
之后,夏娃不再因为不可能的事折磨自己了。到地面上再次搜寻的时候,杰克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尽管心中依然悲痛,夏娃还是希望能够找到凯瑞的尸体。这样她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凯瑞遭遇不测的。可这一个星期的搜寻仍然毫无结果,夏娃请求停止搜救。有关的官员们最后认定:凯瑞失踪,死因不明。
夏娃回到了课题项目的工作,现在工作是她惟一的希望。工作的意义已不再仅仅限于显示亲戚群落的学术能力了。再过一个月,用有机化合物扫描技术进行的再次重组将完成,产生可食用大豆蛋白,尔后的目标是继续研究苹果酱的生产。
董事会的会议室俯瞰绿色的禽类基地田野,每次开会,人们总从眼角的余光观察夏娃的情绪。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身体机械地动作着,并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切正常。”有时她会习惯性地在清晨醒来,想听一听凯瑞在屋子里踢踢踏踏的走路声,可听到的是自己的呼吸声,和静静的晨曦。她把凯瑞的照片都藏了起来,房间虽然保持着原样,但是那道门永远地关着,再也没人进去过。她还去看冰球队的训练,其他的亲戚们尽量对她保持常态,使她感到“一切正常”。
冰球是很剧烈的运动,男孩子们的运动。人们有意识地进行这项运动,表明女孩子不是想像的那么“软”。夏娃看着罗莎在冰场上奋力拼搏的猛劲,很难想像这竟是那个腼腆怕羞的姑娘,什么力量使她变得如此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