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是在带罗莎到这里后的一个月认识夏娃的。当时他正在进行的课题研究是:把一种新的线虫利用基因技术加改造,使月球表土成为生物土壤。这种方法的效率比创造适合禽类饲养的初始环境所使用的化学方法要高得多。他在线虫研究方面的专长是能够进入这个警戒系统完善的社区的通行证,是很多次生活的希望破灭后的首次成功。他从来没想过要到月球上居住。也没想过要和海伦分手,为罗莎的监护权而经历的唇枪舌战,最后不顾法庭的判决带罗莎跑掉,一个接一个地换工作,伪造简历,等等,等等。
夏娃,新当选的董事会主席,领导董事会下属的一个环境委员会,顺路来圆顶外的地下生物实验室看看。杰克不知道这个穿着带蹼式调压服的、美丽动人的高个子女人是谁。她问了项目组长阿姆亚提一些问题,又过来视察杰克的工作。他当时站在深至脚踝处的腐殖土里,用佩带式电子显微镜检查细菌的情况。
眉目传情后,是频繁的社交往来,进一步的社交往来最终带来了性伙伴关系的建立。性,这个藏在女人肚脐下的旋涡,多少次让杰克跌了进去,让他丧失了自己,哦,或许应该说是找到了自己?夏娃是搞物理的,量子影像什么的,反正他不懂,也想像不出那有什么实际用途。
杰克在喷泉边上坐下来,本期望能找到夏娃,却瞧见了罗莎。她一脸不快,深褐色的大眼睛掩藏不住内心的烦躁。“罗莎?”杰克喊了一声。
她听出了他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了他,迟疑片刻后走了过来。
“怎么啦,亲爱的?”他问道。
“没什么。”说着在杰克身边坐了下来。但她的确有些烦心的事。
广场的对面两个杂技演员正把三个小孩抛来抛去。这里的重力很弱,如果是在地球上,人们只可能这样抛沙包。孩子们蜷成一团,兴奋地尖叫着,像喷泉的水珠一样在空中飞舞、下落。
“挺有意思,是不是?”杰克说。
“‘有意思’,爸——你可真够呛。”
“怎么?”
“这里让人恶心。瞧躺在那边的那个老家伙,老牛吃嫩草。”
“我们谈过这些,罗莎。这里的亲戚们行为标准不同。不过,他们做事不违反任何人的意愿。”
“你看得惯,只要你每天能得到安慰,其他什么都行。”
杰克用手轻轻拍着罗莎的腿,“怎么啦。”
罗莎扭到一旁,“没怎么!我看够了你光想占别人便宜。妈妈绝不会带我到这里来。”
罗莎从没提起过她的母亲。杰克试着集中思绪,“我不知道,亲爱的。你妈也有她自己的问题。”
“我们到这来的惟一理由就是你在地球上根本找不到工作。”
他试着让罗莎看着他,可是罗莎不理他,眼睛盯住脚上过大的塑料鞋子。“今晚有点不友好。”他说。罗莎还是不理他。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外形看起来已经很像个成熟的女性了。“我承认,跟工作有一定的关系。可是,罗莎,你在这有机会成为在地球上永远成不了的人——如果你肯努力的话。这里的妇女很重要。嘿,干脆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妇女在统治!你以为我喜欢在这当二等公民?为把你带到这儿来,我放弃了很多。”
“你在乎的就是把夏娃拉上床。”罗莎看着大塑料鞋说,“她在利用你,等她把你耍够了,就会跟其他的亲友们一样,把你蹬掉。”
“你就这么看我?”
这一问却让罗莎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紧的眉头使她的脸几乎变了形。音乐忽然停止了,人们一起鼓起掌来。“你怎么知道夏娃就不想把我拉上她的床?”他哈哈笑着。
“根本不可能。”罗莎站了起来,“老天,你可真自以为是!我没什么跟你说的!”
“罗莎,这是怎么——”
她转身气冲冲地走了。“罗莎!”他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喊,她却头也不回。
旁边一个抱小孩的又瘦又高的女人一直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杰克起身走开,逃离她直勾勾的眼神。乐队开始演奏另一首曲子了,心烦意乱的杰克勉强听了一会音乐,看着人们又唱又跳。不管他有多少不对,他不是一直都在尽力让罗莎好吗?他没指望她总与他保持一致,可她也该知道他是多么爱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