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猜没学会。一会儿见。”
“一会儿——”
克拉克关上她的接受器。
可怜的笨鱼。花几千年它们才学会生物体发出的光等于食物。在它们学会电光不是食物前,比比站还会呆多久?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大灯关了。或许这样它们就不会来烦我们——她凝视着比比站电光晕以外的地方,那儿有着太多的黑暗。看着它几乎就觉得很痛心,没有灯光,没有声纳,她走进这种胶黏的裹尸布里多远后仍能返回来呢?
克拉克关了头上的灯。黑暗缓缓移近了点儿。可是海湾里仍留有比比站的灯光。克拉克转身让自己与黑暗面对面。她就像只蜘蛛一样依着比比站的船壳蜷缩着。
然后,她离开船壳,黑暗拥抱着她。她头也不回地游着,直到腿疲惫不堪。她不知道她走出了多远,可一定有好几光年。海里满是星星。
她身后。比比站那粗糙的黄光最为明亮。在相反的方向,她仅仅能辨认出龙咽。其他每个地方,活跃的星群点缀着黑暗。这儿,一串珠形活字以两秒的间距闪烁着广告。那儿,克拉克的视野里突然有闪亮树叶的景象蜂拥闪过。有个什么东西从她瞬间的失明中逃走。那儿,一条假蠕虫在水流中懒洋洋地扭动着,你分辨不出那其实是一个掠食动物的嘴。它们太多了。
她感到水突然起伏着,好像有什么大东西从距她非常近的地方游过。她身体有了某种让人愉悦的颤抖。
它几乎碰到我,她想,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它们吃多少并不要紧。它们的贪婪就像它们那有弹性的胃和它们大张着的下颌一样。贪婪的矮小生物会攻击比它们大两倍的生物。而且偶尔会赢。深渊是个沙漠,没人能提供等待更好机会的奢侈。
可是即便沙漠也会有绿洲,有时深海猎手会幸运地找到绿洲。它们偶然发现食物丰富但营养失调的裂谷和峡谷。它们的后代在脆弱骨头的支撑下长得十分巨大。
我的灯已经关了,它不会烦我的,我怀疑,——她转向身后,打开灯。她的视觉在突如其来的闪亮中黯淡。而后清晰。海洋恢复成未改变的黑暗,并没有可怕的东西。她头灯指向的地方,光束照着空空的海水。她关了灯。在她角膜瓣蒂调整适应减弱的光线时。有一刻是绝对的黑暗。而后星星们再次出现了,它们是如此的美丽。莲妮克拉克静卧在海底,看着她周围深渊里的闪光。当她意识到距自己最近的日光也有三千米远时,她几乎笑出声,阳光普照时,这里只有黑暗。
“你到底怎么了?你离开三个多小时了,你知道吗?为什么不回答我的呼叫?”
克拉克弯身脱下她的鳍。“我想我是关了接受器,”她说。“我——等一下,你说——”
“你想?你忘了他们训练我们掌握的每项安全要领吗?从你离开比比站直到你回来前。你都应该开着你的接受器!”
“你说三个小时?”
“我不可能在你之后也出去,在声纳上我也找不到你!我只能坐在这儿,希望你会露面。”
从她离开进入黑暗好像只有几分钟。克拉克爬进休闲室。突然觉得一股寒意。
“你去哪儿了,莲妮?”巴尔兰德跟在她后面。克拉克能辨出她嗓音里最细微的哀伤。
“我——我一直呆在海底。”克拉克说,“所以声纳找不到我。我并没走远。”
我是不是睡着了?这三个小时里我在干什么?
“我只是——闲逛。我忘了时间。对不起。”
“这不太好。别再这样了。”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沉默突然被熟悉的血肉撞击金属的声音终结了。
“基督!”巴尔兰德猛然说,“我现在就关了外面的灯!”在巴尔兰德到达控制舱的时间里它又撞击了两次。克拉克听到她按下几个按钮。
然后,巴尔兰德回到休闲室:“现在看不见我们了。”
什么东西再次撞击着她们,然后又一次。
“或许不是。”克拉克说。
巴尔兰德站在休闲室,倾听着攻击的节奏。“声纳上显示不出它们,”她几乎是以耳语在说,“有时,当我听到它们撞击我们,我会把声纳调到极限频率。可是也显示不出来。”
“没有气体膀胱,也就没有什么回声。”
“无论你把声纳扩大率提高多少,你都找不到它们,它们就像幽灵。”
“它们不是幽灵。”克拉克几乎是无意识地计算着撞击的节拍: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