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死了以后,腐烂,然后下沉。”巴尔兰德的声音轻微地提高了些,她几乎是在偷偷察看着休闲室另一边的什么东西,“我怀疑是什么样的情况让这种几率发生。”
“什么?”
“我是说,在所有的海洋里,某些大型动物只会下落到几百米的地方。几率一定很小。”
“对。我想也是这样。”克拉克伸手弹亮显示器。一半屏幕在明亮的文本中温柔地发着光,另一半屏幕上有个复杂分子的旋转图像。
“这是什么?”克拉克问。
巴尔兰德偷偷瞟向休闲室那边:“是书库文件里的陈旧的活组织切片,我浏览时看到它的,纯属我的个人爱好。”
克拉克看着她:“噢,噢。”克拉克弯下腰,研究着显示器上的东西。她唯一真正明白的东西是图像下的标题。她大声读了出来:“幸福的真相。”
“是。一个带四个侧链的三环,”巴尔兰德指着屏幕。“无论什么时间你高兴,真正的高兴,就是它对你起的作用。”
“他们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的?”
“我不知道。这是本旧书。”
克拉克盯着旋转的图像,不知怎么,它扰乱了她的心绪。它漂浮在那个洋洋得意、愚蠢的标题上,它讲着某些她不想听的东西。
你已经解答了,它十分得意地宣布,你就是个机械、化学和电流的组合,你拥有的一切,每个梦,每个行动,都来自某个地方电压的改变,或者——她诡什么——带着四个侧链的三环。
“它说得不对。”克拉克咕哝着。或者当我们被打烂时,他们可以重新组我们。
“对不起,”巴尔兰德打断她,“这上面说我们只是——这儿的软体电脑。长着脸的电脑。”巴尔兰德关上终端又说,“这种说法是对的,即便是长着脸的电脑,我们中有些也可能会失去这种地位。”
克拉克站直身子走向梯子。
“你要去哪儿?你要再出去?”巴尔兰德问。
“运动还没有结束。我想我得清理出二号上的管道。”
“这时开始干有点晚。莲妮。在我们能干完一半前,运动甚至就会结束。”巴尔兰德再次转开眼。
这次克拉克随着她的目光看到远处墙上整面大小的镜子。在那儿她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我会晚点开始工作。”克拉克握着扶手。脚向高处迈去。
“莲妮。”巴尔兰德喊着,克拉克听出那声音里有些颤抖。她向后看,可另一个女人正向控制舱走着说:
“呃。我怕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一个遥感控制程序我刚调整了一半。”
“那好。”克拉克回答。她感到大海的压力又开始加大了。比比站又在收缩着。她开始下梯子。
“你确定独自出去会没事吗?或许你应该等到明天。”
“不用。我很好。”
“呃。记住打开你的接受器,我怕再次和你失去联系——”
克拉克爬进空气闸,匆匆完成出去的步骤。感觉它不再像是溺死,感觉像是重生。
她在黑暗中醒来,在哭泣声中醒来。
她躺在那儿,困惑而不确定。哭泣来自各个方向,除了她自己的心跳外,她什么也没听到。
她害怕,她不确定为什么,她希望声音会消失。
克拉克转身离开她的铺位,摸索着开关。在半暗的走廊里有灯亮着,是休闲室另一端发出来的。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来自深深的黑暗,她循声走过横行的管道和导管。
巴尔兰德的住处,舱门是开着的。黑暗中。祖母绿颜色的读出器闪烁着,并没有详细描绘出又硬又窄的床上隆起的人体。
“巴尔兰德。”克拉克轻柔地喊着,她并不想进去。
影子移动了,好像是在抬头看她。“为什么你不表现出来?”声音里带着恳求。
克拉克在黑暗中皱着眉问:“表现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多——你有多害怕!”
“害怕?”
“对这儿,对被这个可怕黑暗海底困住的——”
“我不明白。”克拉克低声说,她内心的幽闭恐惧症再次被扰动起来。
巴尔兰德咆哮着,可是那种嘲弄好像是被迫的。“噢,你完全理解的。你想着这是种竞争,你想着如果能把恐惧保持在内心你就会赢得什么——可是完全不是这样,莲妮。把恐惧像这样隐藏起来是完全没有帮助的,我们得信任下到这儿的其他人,否则我们会失去——”
克拉克在床铺上轻微地挪动着。她的眼睛由于瓣蒂增强了功能,现在能看到些细节——巴尔兰德粗略的侧面轮廓,双臂交叉以及衣服的通常折皱。腰部没有扣扣子。她联想到一具被从中剖开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