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一只插有电子标签的瓶子,目光却落在一只没有电子标签、用塞子塞住的小瓶子上。瓶子贴着人工标签,上面是弗拉德的手迹:罐子里的巴顿将军。
突然间,她的全部大脑都调动起来,开始审视。
弗拉德生前给他研制出来的微生物取了许多滑稽的绰号,仿佛公司的命名还不够滑稽似的……
告诉过搬运工们不要把弗拉德的化学原料打包装箱,只装他的设备,但搬运工人数很多,又都是毛头小伙子……
两台发电机,即主机和备用电机,可能都有一些部件是长链碳氢化合物做的,大多数石油塑料制品都是由短链碳氢化合物组成的长链聚合物……
弗拉德也把他的微生物叫做“橡皮终结者”、“细菌的死神”和“恐怖爬虫”。
没有办法使塑料灭杀剂接触到那两台发电机,因为它们不在通气管附近。通气管附近只有洗衣房。主机位于一间锁着的屋子里,占据了整个地下一层,备用发电机位于实验室南墙外某处,锁在另一间屋子里。
塑料灭杀剂并不攻击辛烷,或者任何具有相对短的碳链的东西,因此对人是绝对无害的,但却是聚苯乙烯泡沫塑料和塑料废物的克星。不管怎么说,经过二十四次裂变后,这种细菌内部就会产生一个终止信号。这是理想的繁殖速度,限于十二个小时之内……
“塑料呱呱叫”、“微生物扫荡”和“对长链的最后清剿”。
正是这种挽救生态的微生物给弗拉德招来杀身之祸。
过去了还不到五秒钟。屏幕上,普拉诺波利斯给活泼的数字简妮唱歌还没有唱完呢。卡西略微侧过身子挡在储藏柜前,让屋里的两台直观传感器无法察看柜里的东西。她的思绪纷乱,犹如亚原子般狂舞,其中最清晰的念头是严峻的现实:无法使塑料灭杀剂接触到那两台发电机。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那个没有电子标签的罐子悄悄塞进自己的衬衣罩。
伊利尔一再背诵波尔曼教她的台词,说得声音都撕哑了,可是人工智能却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奇怪的是,波尔曼似乎并不气馁。他不停地看表,遥望天边。“谈判”徒劳无功,伊利尔终于没有向他请示就擅自停止了。他却并没有责备她,反倒领着她离开露台,回到食品帐篷。
“谢谢,谢里托夫小姐。你已经尽力了。”
“现在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只是又望了望天边。伊利尔也朝天边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下午晚些时候。有人从瓦尔瑞堡买来比萨饼,她整天都吃这东西。凌晨四点出门时,她匆忙地穿上牛仔裤和毛衣;而在此时,八月的下午,这些衣服裹在身上又热又刺痛。可她在毛衣里什么都没穿,因此不能脱掉。到底还要折腾多久波尔曼才会下命令让坦克开进去?
另外,卡西和孩子们被困在里面这么久,究竟怎么样了?伊利尔又开始寻思人工智能能用什么手段在肉体上伤害他们。没有想出来。人工智能控制了通讯系统、家用电器、锁、水源以及供热系统(八月份不需要供热),但它无法对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只能够不让他们获得食物和水。那东西对人质造成肉体伤害的途径只有一条:它自身短路,从而起火。但它不会那样干的,因为它需要人质活着。它不可能从肉体上伤害人质,伊利尔这么希望。
还要折腾多久?
她隐约听见嗡嗡声,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稳定。只见一架直升飞机从地平线升上天空,接着又是一架。
“糟糕!”波尔曼叫起来,“杰瑟普,有人来了。”
“是记者吗?”特工杰瑟普大声说,“那些爱管闲事的杂种!这儿到处都挤满卡车和机器人,现在又加上他们。”
有点不对劲。波尔曼的话听起来倒挺像那么回事,可杰瑟普的话显得有些假,好像一部矫揉造作的戏里一名破绽百出的演员。
伊利尔明白了。“记者”是假的,是联邦调查局或者警方或者其他任何人扮演的记者,使人工智能以为它的故事已经传出去了,从而缴械投降。她从杰瑟普特工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虚假来,可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看过一场戏的人工智能来说,无论这出戏是好是糟,要辨别演员的真伪,肯定难为它了。
她坐在被坦克碾成槽沟的草地上,双手抱膝,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