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阿达姆从床上起来了。他不顾我的禁止,非得走出帐蓬不可,虽然他平时总是驯服的。他解开绷带,把伤口冲着太阳晒,一直晒到傍晚。这高山的阳光具有神奇的作用,红肿很快就消下去了,伤口也很快地愈合了。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上路了。他能不能跟我们走呢?他能舍得自己居住的山吗?不管怎样,我是不能让他离开我;活的或者死的,他都得到巴黎。
9月27日。
出乎我的预料,阿达姆同意和我一起走。他很听话,确切点说,他是听从自己本能所理会的话。现在我们还没有下山,没有到人世间,一切还好,可是而后呢?
首先使我操心的是他的穿戴。我不能将他几乎裸体、穿张兽皮地领到文明朗社会去。我好不容易给他弄了一套合身的法兰绒西服。这简直是宽大的袍子和肥大的筒裙。上装他还穿,但是裤子他说什么也不肯受用。他对此感到发窘和可笑。他拍着自己的大腿,吃吃地笑,滑稽地扭着大腿。
在加尔各答人来往的街道,他突然脱下裤子,扔掉了。当然,加尔各答还算习惯看见赤身裸体的人,还不算太大的丑剧,可是,要是在巴黎出这样的笑话呢?
当我们上船后,又出了事。
船起锚后,汽笛鸣叫。他躺在甲板上惊恐万状,然后他纵身一跳跃入海中。结果我们不得不把他捞出来,关在舱里。
他的饮食使我操的心更多。问题是不能领他进餐厅吃饭,要把饭给他送到舱里。但是,这样他也拒绝,他不吃我们的饭菜。我不得不像在山里一样给他生肉、生水。他因为热,痛苦得直哼哼,使得乘客们都讨厌。把他领到甲板也是一件难事,他总能把一切好看热闹的人吸引来一大帮,这使我很窘。
要一一陈述旅途中的达些事,真是太困难了。阿达姆总是处于害怕、惊奇之中。火车、汽车使他害怕;我们的衣服、房子、电灯照明,都使他惊奇得目瞪口呆。一点儿小事,对于我们来说会毫不注意的;闪烁的灯光广告、管乐队的乐曲、喧嚷的报童,却能使他入迷。我得几次扯他的手,才能使他挪动脚步。
但是无论如何,我的苦头吃完了,阿达姆终于到了巴黎。
12月14日。
阿达姆已经大有进步了。他已经不再舔我的手,习惯穿衣服,喜欢鲜艳的领带,能用刀叉吃我们的饭荣,而且,已经懂得了一些日常用的法语词汇。虽然,我还不想领他上街,但是,应出给他换换空气了。阿达姆开始感到寂寞了,不管外面正是严冬,他也总是打开窗子。夜间,特别是当月光照在窗上,他就坐在窗前哼哼着。我禁止他哼,但他并不理睬,还是低沉地、可怜地哼着……在夜间,这种哼呼声特别使人忧烦,但是,我发现是不能、也无法制上它哼叫的。
为了使他尚兴,我给他许多带彩色图片的书。使我惊奇的是,他对这些看来还理解并且很喜欢,好像小孩子一般。特则是他对我最近给他的那个礼物——一只良种小狗崽,尤其感兴趣。他同它分秒不离,甚至和“日普西”——小狗的名字——睡在一起。小狗对他哼表示格外的爱昵,懂得他的每一个手势。我想:可能他们之间的心理更加接近吧?
12月26日。
阿达姆还没有完全“文明化”。今天,一位中学的老同学到我这里来,他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可能阿达姆认为这是打我,吼着扑向客人,身后还跟着“日普西”。我费好大劲儿才安抚住这三个。
我的老朋友是个爱动气的人,他非常害怕和生气这种乖戾的举动,说:“我要是你,就把他关在笼子里。”他说完就走了。
在日记上,下面的一些事,克拉吉丽达已经都知道了,是阿达姆在巴黎街上的奇遇。但她还是一直读到完。
“我应该培养他!”克拉吉丽达暗暗地叫道。
她将消样扔在桌上,马上给教授打了一次电话,请他带阿达姆到她这里来。
四、阿达姆出世
里克温教授有几分激动地扯崽阿达姆的手,来到已经熟悉的德特鲁阿的楼房门口。
阿达姆带着那只不分离的狗,戴着黑礼帽,穿着时髦的大衣,看上去文质彬彬。
里克温教授按了按门铃,然后又回过头来说:“注意,阿达姆,要听话,要有礼貌,不要叫,不要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