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杨 译
一、帽子上的小鸟
这些遗弃在拉丁住宅区的古罗马“留特奇亚”(巴黎的古称)的废墟,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那些半损坏的成排的石凳上,曾几何时,观众们曾在上面鼓掌、赞赏那嗜血的娱乐;地下回廊的黑色深坑里,饥饿的野兽对着通向舞台的出口处吼叫着……那些平庸的巴黎的楼房围绕着它;房顶上烟囱如休,门窗栉比,淡漠地瞧着昔日奇迹的废墟……
游人停下脚步。
他们一共是三个人:阿拿多里,一个十岁左右瘦瘦的黑发男孩,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因疑惑而发呆;还有他的伯父别尔拿特德特鲁阿——一位“丝绸大王”和他的妻子克拉吉丽达。正是因为克拉吉丽达的执拗坚持,才使得她的丈夫扔下一些急事,来进行这次“科学考察”——这是这位年轻太太新的嗜好,她热衷起考古学来了。
德特鲁阿太太看来被这景象迷住了。她的纤细的鼻孔颤动了一下,好几次神经质地用手拢一拢那顶灰丝帽下露出的一绺不训顺的头发;这顶帽子上还装饰着一只白色的小鸟。
“应该让这些石头说话。”她最后大声地说:“我们犯了个错误,应该夜间来,在有月亮的时候来才对。月光能把过去的东西召唤回来,那在我们面前就会出现神奇的图画。我们能听得见古罗马军乐的声音。只要一叫就能把敌人吓跑……军号高奏,与饥饿的渴望吃到人肉的野兽的吼叫呼应,这些我们都会亲自目睹,简直像恺[kǎi]撒……啊……噢……”
克拉吉丽达德特鲁阿忽然叫了一声。一个意外事件打断了她的富有诗意的遐想。
有一个人,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高高的个子,健壮有力如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赫拉克里斯,在古铜色的脸上长着淡褐色的络腮胡子。他偷偷靠近克拉吉丽达,飞快地从她的帽子上揪下那只白色的小鸟。他把小乌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疑惑不解地用手扯出塞在鸟腹里的一绺绺棉花。
他的眼睛,尽管克拉吉丽达看上去害怕,但是她不能不感到它是那么异常的深湛、炯炯有神,好像燃着神奇的火焰。他的双眼具有那么一种奇特的、她从来未曾见过的东西;有着野兽的机警和孩童的天真。这位陌生人算是一个漂亮的人,如果不计较他的眉弓不好看和眼睛深凹下去、鼻孔过于宽大的话。他没有戴帽子,长长的浓密的淡褐色的头发覆盖着他的头部。
所有人都因这陌生人的意外出现而惊呆了。别尔拿特楞过之后,马上挥着手杖奔向他。这位陌生人咧着嘴笑,露出一口漂亮而坚固的牙齿,他把这当成游戏一样。他故意逗着特鲁阿,跑向他,又以小豹子一样轻盈、敏捷的身姿躲过特鲁阿的击打。
这时,从街上跑过一个人来,挥着手喊:“阿达姆,回来!”他喊着,好像在叫一条狗。
这位淡褐色头发的巨人不甘心地、但还是顺从地带着一种深沉的吼声退到一边去了。就在这同时,从街的另一边跑来了被喊声招引来的警察。
“请原谅,”那个喊叫“阿达姆”的人,老远边挥帽子边喊道:“请您相信,这绝没有什么恶意。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在索尔蓬纳任教的考古学和古生物学家阿夫古斯特里克温教授。这位阿达姆……就是阿达姆……我现在向您解释……”
但是盛怒的“丝绸大王”什么也不想听:“简直不假话,侮辱妇女……”
“但是让我解释一下……”
“无须解释!”他用因愤怒和激动变得发颤的手递给警察一张名片,然后说:“这是我的名片和地址。请记下这些,先生们,法庭见。我们走吧。”
他拉起妻子的手,并向阿拿多里点点头,示意他跟在后面,飞快地奔向他们的黑色小汽车。
当漂亮的小轿车疾驰上路后,阿拿多里回过身来,以孩子特有的好奇心,惊叹地望着那位从他伯母帽子上揪下小鸟的怪人。
二、克拉吉丽达太太
里克温教授转过意大利式的街心公园,向一条叫毕埃——维里的小街走去,并且放慢了脚步。离开街心公园的喧嚣之后,这条小街的宁静使人惊异,简直是庙宇般的寂静。一座阴森的高层楼房里住着百万富翁,底层窗子安上了铁栅,不友好地看着稀少的行人。
“可能是这里……”里克温教授激动不安地按了一下安在铜狮子张着的口中的电铃按钮。阴郁的看门人慢腾腾地打开门,把教授让到前厅。在那里养着一些植物,还有一只站着的大熊。
沿着铺着深红地毯的宽敞的楼梯走来一位仆人,里克温送给他一张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