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利的心理危机持续了整整5分钟。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装甲车的声音,车子刚刚停下,戴维鲍曼随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板盒。厄尔利揩干了眼泪,从里间走出来,她带着感激的心情拿起了这件礼品。
“这是什么?”梅德门特盯着那枝纤细的玻璃铅笔问道。少校已经走了,这枝铅笔仍旧捏在她的手里。
“这是一架摄影机,夸多尔在库内特拉安置了上千架这种摄影机。戴维想办法挖出了一架完整的摄影机。这些摄影机通常是用水泥封固的。挖壕的工兵在挖掘这些摄影机时,没有想到怎样保全它们,因此把它们打碎了。这一架却是完好未损的,一定还能使用。”
梅德门特仔细地观察这个宝贝之后就送还给她。
“你能不能叫它开动?把它挂在电视机的一个部件上,怎么样?我很想知道库内特拉杀人犯究竟能够看见多少,有多少是看不见的——就是说,从它的内部去看。”
“安装电子簸扬器,正是为了起这个作用,但是从数字转换为模拟体的过程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她开始在档案柜里找一份特别报告,一边找一边说,“其实基础实验室已经对早先弄到的摄影机做了大量试验。”她找到了文件,把它们打开,摊在桌上说,“那上面写着:负电固体状态矩阵电路装置。固定镜头,单色的,限定分辨,光谱蓝端呈最高度视觉反应。红色反应较弱,红外线区域全无反应。光度可用率最小……”
“扼要地概括一下就行了。”梅德门特说,“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上校,就是说,它白天不是什么都看得很清楚,而夜里根本看不见,就像个瞎子。”
“我想要知道的正是这点。厄尔利,你能够多快让它开动起来?”
“你急需用它吗?”
“非常迫切。一日之隔也嫌太迟了。”
她皱了皱眉头,焦急地扫视了几个电路图,说道:“这些电路图全部不够格。我就去凑合着搞一个监听器来收听信号。我想,干一个通宵,第二天天一亮就可以搞好,把它开动起来。”
“这样可以。如果你搞好,让它开动起来时,我又不在你那里的话,你就来把我唤醒。”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拿下士的制服。他穿上这套制服,就变成哈蒙德了,随后他又拿起快速摄影机和库内特拉街道地图。他说:“我到城里去弄点所需要的情报。你要千万小心,诸事顺利,我就会安然无事。那个杀人系统就仍旧把我列入没有害处的小卒子队伍里了。天哪,但愿那些整形医生懂得他们所做的事情的意义!”
“如果他们不懂呢?”厄尔利问,她的声音里不带有特别的感情成分。
“那你就得找一个新的上司,从头做起。”
梅德门特坐上轻装甲车,沿着预先决定的路线向旧城方向驶去。车子驶出一半路程,来到一处宽广的三角形地带。过去,这一带的周围是露天食品市场。他看了看地图便下车步行。只见摊子上的水果和物品有的被虫吃掉,有的已腐烂,摊子上面的布篷支离破碎,然而还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过去,这些布篷曾为做生意的人遮蔽过灼热的阳光,现在,这里变成了鬼魂出没之地。如果他想象丰富的话,他一定不难设想屋顶上空回荡着析祷的声音。当他走进一家小店铺时,他也许会发现店主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来,开始做生意。
梅德门特举起摄影机,拍了一张快照。他尽量保持着一个下士忙里偷闲的姿态,似乎是趁空溜出来,聊作数小时之游,稍稍领略一下当地的风情。这种情况并不特殊,下了班的士兵常常冒着风险走到城里,但很少碰到意外事故。看来,库内特拉的杀人犯对孤单的个人并不怎么介意,因为他们的巡行对杀人系统不产生威胁。
梅德门特意识到那个杀人犯已经把他的识别图像列入高度优先待杀人员档案中去了。如果它已经识破了他的化装,不再相信他的行为举止诚实可靠,那么它只需要启用电子开关,移动几个电子,就能夺去他的生命。他看不见那些注视着他的摄影机,但他相信他处于它们的监视之中。这种想法使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之感。厄尔利说过,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化装是否足以蒙人耳目,除非在他被袭击的时候,无论被击中还是未被击中。厄尔利的话总是对的。
关于他想寻找的那种地方,他有一个粗略的看法。他的地图旁边标明着可能有的地址,它们在旧的地址簿上已经给勾销掉了。然而,地图上标明的地址是否适合他心目中的目标,他无法判断,因为他现有的情报不足以为他提供这种指导。他选择了一个最近的地方。为了使心中的目标不被觉察,他故意舍近就远,绕道而行,离开大路,驶入一个小市场。雨水从屋顶的裂缝中流淌下来,展开的细布被淋湿了。从阴暗的屋檐下的鸟窝里滴下了鸟粪,滴在更多的布上,污秽不堪。看过这些之后,他驱车驶上另一条大路,他心中的目标就在这里。然而他却装着若无其事,随便选了几个角度拍了几张快照之后,便得出了结论:这个地点并不是他所需要的。
时间在推移,他暴露给库内特拉杀人犯的可能性也随着增加。显然,他在这里推行他的计划的时间越长,他被发觉、被杀死的机会也就越多。然而他依旧坚持不懈,手执摄影机,一步一步走遍了他在地图上标明的地方。这些地方没有一处是无懈可击的,不过他最后去的地方也许是最佳地点,这是他走遍各处得出的结论。这时,他强烈地意识到危险,这种第六感觉,他不敢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