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了两点。一点是,在没有肯定他能够完全支配这本书的稿费之前,他不愿意把这本书写完。”
“是的,”勒南极力压住自己的怒火说,“这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是他自己写的书,要是他希望得到保证……”
“你还没听见第二点呢。”
“好。我听着。”
“他想教训我们,让我们永远不要忘记,谁是这个家庭的头头。”
“勒南,我累得要死,”那天晚上莫娜诉着苦,一副叫人怪可怜的样子。
“我们再商量一下。应该有个解决的办法。他仍然不同你讲话吗?”
“已经二十分钟没有动静了。我想他在睡觉。”
“喂,如果他一意孤行……”
“我想,我们应该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勒南长嘘了一声:“是的,我也这么想。我不懂,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动手来写最后一章呢?一共才几页。”
“你试试看。”
“我不行。你以前写过东西,而且写得蛮不错的。要是你觉得材料很齐备的话……如果你认为不行,我们就花钱请别人写。比如找个职业作家。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史密斯多尔纳的最近那本小说就是……”
“那不是史密斯多尔纳,而且也不是一部小说。”她以教训的口吻说。
“反正那本书销路不错。作家开个头,别人去续完。”
“可没人去续完《艾尔文德罗的秘密》那本书。”
“啊!真他妈的!”
“勒南,这是办不到的,真的。你听我讲完……如果我们找一个人将莱奥写的最后一部分改写一下……”
“对,对!这正是我要说的……”
“……即使这样,可能还是不行。要从头到尾改写。那样,故事就不同了。我们睡觉去吧!”
“莫加,你记得吗,我们担心过会物极必反。”
“嗯?”
“物极必反。我们怕小家伙变成一个傻头傻脑的挖土工。”
“哎,啊!”
他转过身,看见莫娜站了起来,一只手放在肚皮上,另一只放在背后,好象在练习行大礼似的。
“你怎么啦?”他问.
“腰痛。”
“很厉害吗?”
“不……”
“肚子也痛吗?”
她皱着眉头。
“别说蠢话。我看是子宫收缩。瞧,开始了。”
“子宫……你不是说腰吗?”
“你不知道先从那里开始痛起吗?”
阵痛的间隔是二十分钟,但出租汽车还没到。莫娜收拾了一个手提箱,一切准备停当。
为了给莫娜提供一个榜样,勒南竭力保持镇静。他慢吞吞地走到挂历前,满不在乎地看着,然后转过身来。
“勒南,我知道今天才7月15日。”她不耐烦地说。
“哎!我没提这事啊!”
“你讲过七次了。你坐下。烦死了。”
勒南坐在桌边,叉着双臂,接着又站起来,跑到窗口往外看。他过一阵又破回来,在桌子四周转悠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墨水瓶,看看盖子是否拧紧了。他碰翻了纸篓,小心把它扶正,然后坐下来,似乎在说:Je suis ici,Je reste ici。(法文“既在斯,安于斯”)
“不必担心,”他坚定地说,“女人生孩子,这事天天都有。”
“那倒是真的。”
“为什么?”他自己激动地反问道。
莫娜勉强笑着,然后微微颤栗了一下,朝挂钟看了看。
“十八分钟。宫缩间隔缩短了。”
看见莫娜似乎宽心些了,勒南取了支香烟叼在嘴里,只试了两次就点燃了。
“莱奥怎么样?”
“甭提了。他感到……”她想了想说,“恐惧。他自觉有点反常,他不喜欢这个。我想他大概没有完全醒过来。奇怪……”
“这样更好些……”勒南说。
“我也这么想,但是……”
“你听我说,”勒南继续讲道,一边激动地走到莫娜坐的安乐椅边,“我们也不必过分抱怨,是吧?当然,有时我们很狼狈,但是……你知道……”
“我明白。”
“行!事情一完,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才不管他是什么天才,只要他一出生……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之所以能制服我们,是因为他能够整我们,而我们对他无可奈何。如果他有一个成年人的脑袋,他就得象一个成年人那样为人,这事再清楚不过了……”
莫娜犹豫不决地说:“你不能把他关进堆柴的房子里去。从生理上说,他同别的婴儿一样,我们应该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