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要去的。”
“你不会对格埃太太和旁的人谈莱奥的事吧?”
她有点儿尴尬。
“在他出生以前,我不会说的,你也这样想吧?这事没人会相信的……要不是摸到他踢脚,你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虽然勒南多次要求,这种试验没有再进行过。莫娜说,小莱奥只愿同母亲打交道,对勒南毫无兴趣。
“他太小了。”她解释说。
然而……勒南想起了上学期生物课解剖的青蛙,在解剖的青蛙当中,有一只有两个心脏。细胞的这种混乱的繁殖……象癌细胞一样。“等着瞧吧:多几只手指或脚趾,或是多一倍的脑髓?”
在他们出发的时候,莫娜快活地向勒南保证说:“到时候我会象贵妇人那样打嗝的。”
当戈尼东夫妇到达时,厅还很空,只有联谊会办公室的几位太太,两位面带矜持笑容的男教师和身躯肥大的格埃校长在场。游戏台台脚在光地上被拉得吱嘎作响,空气中有一股使人眩晕的木蜡气味和麝香气味。
格埃挺着胸,容光焕发,迎上前去。
“啊,真令人高兴!今晚热得很,我们的年青人好吧?”
“哟!看来我们来得太早了,先生。”莫娜故作娇喧,假装有点儿不高兴的样子。她的稚气和优雅实在令人惊叹!除非从侧面看,别人几乎觉察不到她的大肚子。她说:“我马上去帮这几位太太,有些事我还是可以做的。”
“不用,不用,你不必去。但我告诉你能够干什么:你可以马上去那边向格埃太太道声晚安。我知道她很想同你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你去吧,不必担心你的好丈夫,我会照顾他的。”
莫娜用一串轻轻笑声作为回答,好把让他们分隔开来而产生的相互间的不快尽量驱散。
格埃露出他完美无瑕的假牙,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消毒水气味。他那玫瑰色的皮肤不仅洗得干干净净,还消过毒;他那副金框眼镜可以摆到眼镜店的橱窗里作陈列品;他那身夏服是刚从洗衣店取回来的,你简直无法想象格埃先生会不刮脸,格埃先生会抽雪茄,格埃先生的额上会有油污……或者格埃先生会同他太太谈情说爱。
“嘿嘿,校长先生,这天气……”
“每当我想起这条山沟在二十年前的情况……每当我想起为了达到今天的成就所付出的代价……”
勒南恭听着,十分钦佩;在必要时插上几句话。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无关痛痒的事可以当作清谈的材料。
客人三三两两地到达了,每当进来一个人,厅内的温度就大约升高一度。格埃没有流汗,只是面孔泛着红光。
在厅的另一端,莫娜正在同格埃太太无拘无束她交谈。格埃太太胸脯发达,头戴一顶很不入时的帽子。莫娜似乎在讲一个好笑的故事。勒南很清楚,她不会讲那些放肆的事情,但他还是用心听着,直到听见格埃太太尖声笑出声来。她的声音老远就听得到。
“啊!这实在是滑稽!啊,我的老天爷!要是我记得住这故事就好了!”
勒南在动脑筋,设法使谈话转到奥斯特中学的空缺上来,因而没有吭声。当他们见格埃先生突然谈起商业来时,不知说什么好。勒南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好心和直截了当的格埃正在问一些与他有直接关系的问题。格埃很有交际手腕,让勒南自己把他想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勒南直截了当地回答了问题,但是当他知道校长是在套他的话的时候,他就象江湖医生那样胡扯了。
晚会还没开始,格埃太太不知从哪里弄来满满一壶茶,并不顾那些口渴的教师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与莫娜一起享用起来。她们俩交头接耳,好象在密谋策划推翻共和国或者在交换秘密菜谱似的。
勒南象一名背诵誓词的童子军,认真回答问话;格埃用心听完他对自已最后一个问题的答复。然而,因为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是否打算把教书当作自己毕生的事业?”勒南的回答中没有一句真心话。
这比格埃望看自己的大肚皮,象一名演员那样,微微皱起眉头。勒南凭着自己的敏感,知道校长下面要说的是:“你大概听说过奥斯特小学下学期要一名理科教员吧?”
正在这时,他听见莫娜大叫一声。
接着沉静了一会,又是一声嚎叫,不久,又听见一声惨叫和有人跌倒在地上的巨响。
格埃太太坐在地上,张开双腿,帽子遮住眼睛,好象正在跳一种极为渎犯神明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