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先生们,”科朗坦站起来继续说,显出一张涨得通红的狡猾的脸。
他把双手伸进黑色莫列顿呢长裤口袋里。这个当代历史剧的名演员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件礼服,还没有脱掉早晨穿的裤子,因为他知道那些大人物在某些情况下对别人的迅速行动是非常感激的。他不拘礼节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高声说着话,仿佛没有别人在场。
“他是个苦役犯!不用诉讼就能把他扔进比塞特尔监狱单独关押,叫他不能与外界联系,让他在那里死去……不过,他可能预见到这种情况,已经给他的同伙下了指令!”
“但是,出其不意地将她从那个妓女寓所逮捕后,他马上被单独监禁了起来。”德格朗利厄公爵说。
“对这个家伙来说,还有什么单独监禁可言!”科朗坦回答,“他跟……跟我一样厉害,”
“那怎么办?”两个公爵的目光里透出这句话。
“我们可以立即把这个家伙重新关进……罗什福尔苦役监狱……六个月后他就会死在那里!……哦,不用提什么罪行了!”他看到德格朗利厄公爵做了个手势,便这样回答,“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苦役犯,如果真正强制他在夏朗特河散发的疫气中干活,过了一个炎热的夏天,他六个月也挺不下来的。但是,只有在这个家伙对这些信没有采取预防措施的情况下,这个办法才能奏效。如果他对敌手产生了疑心--这很有可能,那就必须发现他采取什么预防措施。如果掌握信件的人很穷,可以对他进行收买……所以,一定要叫雅克柯兰开口!真是一场恶战!我可能会被击败!最好的办法是,用别的东西……特赦证,将这些信收买过来,然后将这个人收在我的铺子里。可怜的贡当松和亲爱的佩拉德已经死了,雅克柯兰是唯一有足够能力继承我位置的人。雅克柯兰杀死了我的这两个无与伦比的暗探,好像在为他自己安排位置。先生们,你们也看到了,必须授与我全权才行。雅克柯兰在附属监狱。我马上去检察院见德格朗维尔先生。请你们派某个心腹人物到那里和我接头,因为我必须向德格朗维尔先生出示信件,他对我毫不熟悉,我还要把这封信交给议长,或者派一位令人尊敬的引见者……你们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因为我大概需要半小时更衣,也就是说,把自己打扮成该在总检察长先生眼前出现的那个模样。”
“先生,”德肖利厄公爵说,“我知道您很能干!您能保证成功吗?……我只要求您说出‘能’,或是‘不能’。”
“‘能’,但是要给我全权,而且你们保证以后永远不要就此向我提问。我的计划已经确定。”
这个阴险的回答使两位大人物微微颤栗。
“好吧!先生,”德肖利厄公爵说,“您将这件事列入您的日常公务吧。”
科朗坦向两位贵族老爷致意告别。
亨利德勒依古尔立刻去见国王。费迪南德格朗利厄叫人给他备车。由于他担任的职务,他享有随时晋见国王的特权。
这样,社会上下各种利害关系纠集在一起,受必要性所驱使,集中到总检察长的办公室里。这些利害关系由三个人作为代表:德格朗维尔先生代表司法部门,科朗坦代表豪门贵族,他们两人面对一个可怕的敌手雅克柯兰,他是蛮横强暴的社会恶势力的化身。
司法与王权结合在一起向苦役犯和他的诡计进行较量,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搏斗!苦役犯是大胆无畏的象征,排除琐碎的计算与考虑,不择手段,没有王权的虚伪,丑恶地象征着饿肚子的人的利益,是饥饿者急速和血腥的抗议!这不是进攻与防守的关系吗?不是抢劫与护卫财产的关系吗?不是社会状态的国家与自然状态的国家狭路相逢这一可怕问题吗?总之,过分软弱的政权代表与野蛮的扰事者之间达成的反社会的妥协,在这里可以找到一幅生动骇人的画面。
有人向总检察长禀报卡缪索先生来到,总检察长示意让他进来。德格朗维尔先生早就预感到这次来访,想要借此机会与这位法官商定了结吕西安案件的办法。可怜的诗人死去的前一天,他曾与卡缪索一起找到的那个解决办法,已经不能用了。
“请坐,卡缪索先生,”德格朗维尔先生说,一边坐到自己的扶手椅上。
这位官员与法官单独在一起,让人看出他已经疲惫不堪。卡缪索望着德格朗维尔先生,发现他如此坚毅的脸庞几乎变成了青灰色,显出极度疲劳和彻底沮丧的神色,表明他的痛苦大概要超过死刑犯国书记宫宣布驳回向最高法院上诉时所感受的痛苦。按法院惯例,宣布驳回上诉就等于说:“作好准备吧,你的最后时刻来临了!”
“伯爵先生,”卡缪索说,“虽然事情紧急,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别走,”总检察长姿态庄重地回答,“先生,真正的司法官员应该承认自己的焦虑,并且将它埋藏在心底。如果您在我身上看出了一些烦乱情绪,那是我做得不对……”
卡缪索做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