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缪索夫人像拉封丹寓言中那只浑身胀得鼓鼓的青蛙一样◎,在美丽的狄安娜德莫弗里涅斯陪同下,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格朗利厄家。这个上午,她要去拉一个关系,这关系对实现自己的雄心是必不可少的。她好像已经听见别人在叫她院长夫人了。她感受到一种战胜巨大障碍的说不出的高兴。这主要障碍便是丈夫的无能,虽然这种无能至今还是若隐若现,但她心中已十分了然。叫一个凡夫俗子出人头地,这要花多大劲儿!对一个女人来说,甚至对国王来说也一样,这等于在享受诱惑众多名演员的乐趣,也就是把一个蹩脚的剧本演上一百遍。这是利己主义的陶醉!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竭力炫耀自己的权势。权势是通过独特的行径,将荒唐戴上成功的桂冠,并对天才加以蔑视,才证实自己的力量。而天才却是极权无法达到的唯一力量。卡利居拉◎擢升御马这出宫廷闹剧,过去演出过许多次,今后还将上演无数次。
◎见拉封丹寓言诗《青蛙想长得和牛一样大》。
◎加利居拉(十二一四一),古罗马皇帝。
狄安娜和阿梅莉在几分钟内便从美丽的狄安娜的雅致而杂乱的卧室来到了德格朗利厄公爵夫人的严肃整齐、颇有气派的豪华房间里。
这位非常虔诚的葡萄牙女人总是八点起床,然后到圣瓦莱尔小教堂去望弥撒。圣瓦莱尔小教堂属于圣托马一达甘教堂,当时位于荣军院前的广场上。这个小教堂今天已经拆毁,被迁移到了勃良第街上。原址将建造一座哥特式大教堂,据说准备献给圣克洛蒂尔德。◎
◎这座教堂始建于一八四六年,第二帝国时期才竣工。
狄安娜德莫弗里涅斯凑近德格朗利厄公爵夫人的耳朵说话。刚说出头几句,这位虔诚的女人便去见德格朗厄尔先生,很快将他领来了。公爵向卡缪索夫人迅速打量了一眼,这是那些爵爷们洞察人的身世甚至灵魂的目光。阿梅莉的打扮使公爵很有把握地猜度出这个从阿朗松到芒特,再从芒特到巴黎的市民阶层的人物。
啊!如果法官的妻子早知道公爵们有这种本领,她也许不能自在地经受住这彬彬有礼而充满嘲讽的眼神了。她只见到彬彬有礼的一面。无知与精明各有特长。
“这是卡缪索夫人,内阁掌门官蒂里翁的女儿。”公爵夫人对丈夫说。
公爵极其礼貌地向法官的妻子致意,脸上严肃的神情稍稍有所缓和。他拉了拉铃,他的随身男仆进来了。
“你去一趟奥诺雷-什瓦利埃街,乘马车去。到了那里后,找到十号的一个小门拉铃,对出来开门的仆人说,我请他的主人来这里一趟。如果那位先生在家,你就把他接到我这里来。你可以用我的名义,这就足以排除各种困难。尽量在一刻钟内办完这些事情。”
公爵的男仆一走,公爵夫人的随身男仆便出现了。
“你以我的名义到德肖利厄公爵家去一次,叫人把这张卡片递给他。”
公爵给了一张折叠成某种式样的卡片。这两个亲密的朋友为某种紧急而秘密的事需要立刻见面而又来不及写信时,便用这种方式通知对方。
人们可以看到,社会各阶层有相似的习俗,只是方式方法有细微的差别。上流社会也有自己的隐语,有自己特色的隐语。
“夫人,您能完全肯定存在那些所谓克洛蒂尔德德格朗利厄小姐写给这个年轻人的信件吗?”德格朗利厄公爵问。
他说着瞥了卡缪索夫人一眼,就像水手抛出一个测深器。
“我没有见过这些信,可是这很叫人担心。”她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女儿不可能写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公爵夫人高声说。
“可怜的公爵夫人!”狄安娜心里想,一边望了德格朗利厄公爵一眼,这眼光使他颤栗。
“你怎么看,亲爱的小狄安娜?”公爵把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拉到一个窗子前,在她的耳边说。
“亲爱的,克洛蒂尔德那样狂热地爱着吕西安,在她动身前还跟他约会,要是没有勒依古尔夫人,说不定她早就跟吕西安逃到枫丹白露的森林里去了!我知道吕西安给克洛蒂尔德写过一些信,这些信叫一个女信徒看了也会晕头转向!我们这三个夏娃的女儿被书信这条毒蛇给缠住了……”
公爵和狄安娜从窗前日到公爵夫人和卡缪索夫人身边,这两位夫人正在低声交谈。阿梅莉在这方面遵照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的意见,摆出一副虔诚的姿态,以博取高傲的葡萄牙女人的欢心。
“我们在听凭一个潜逃的无耻苦役犯摆布!”公爵耸耸肩膀说,“家里接待一些不完全知道底细的人,就会造成这种状况。接纳一个人之前,必须充分了解他的财产,亲戚朋友,以及过去的所有经历……”
从贵族观点看,这句话便是这个故事给人的教益了。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说,“现在想想怎样拯救可怜的德赛里奇夫人,克洛蒂尔德和我吧……”
“我们只能等亨利来了再说,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了。但是,一切都召取决于冉蒂去寻找的那个人。但愿这个人现在在巴黎!夫人,”他朝着十缨索夫人说,“我很感激您想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