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碰了碰我的脸颊。这是她第一次碰我。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姐妹之间的触碰。“到时候你会明白的。真是无比辉煌啊。”
我们又回到了“卡特”号,瓦森委员在等着我们。
这儿,宽宽的甲板已经被分成了几格,作为医院和疗养间。船员们正处于恢复期。一些人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神空空洞洞。很多人似乎在向卫生员请求回到“火炬”继续战斗,尽管他们已经受伤——在战区,一旦被自己的船抛下,你就再也别想回到那艘船上去了。他们询问“火炬”现在怎么样了,真诚地关心着这只有生命的战船。那艘破破烂烂的老旧飞船是他们的战友啊。
他们都扎着马尾,无论男女。很明显是在模仿他们的舰长。
达克出现的时候,他们欢呼着,吹着口哨。能走动的伤员都簇拥在达克身边,亲热地碰碰她,达克两眼发光;她虽然笑容满面,面对满屋的人,但还是能看出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看着塔科。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呀。
我注意到了一个头剃得光光的卫生员,穿着一件委员会的长袍,在伤员之间来回穿行。但她只给他们扎针,并不进行治疗。实际上,她只是从他们身上抽取血液样本,放进她身边的一只小背包里。
但在这里收集血液样本,时间和地点都很不合适。我想走过去制止她。这只是我的自然反应。幸好塔科阻止了我。
瓦森委员干巴巴地说:“由此可知,未来的你是很鲁莽的,少尉。卫生员只是在做她该做的事。这种工作无疑让她很不愉快,跟你一样。要知道,委员会的人也是人。”
“那么,为什么——”
“每一个船员在战前都要注射有助于记忆的针剂。这样我们就可以追忆一些事情。从战斗中得到的情报越多,就越能更好地预测未来的战事。此外,我们还要仔细搜寻飞船的数据库和飞行记录。”
就算我的想像力差劲吧,可我就是弄不明白,是哪些不可能的一连串因素把未来的我送进了现在的生活。但是,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我们手中掌握着一件多么强有力的武器。
“天哪,”我说,“这就是保证我们取得胜利的武器。如果知道未来战争的进程的话——”
“你需要了解的东西还多着呢,少尉。”瓦森的语气很和善,“一步步来吧。”
不用说,我也是这样劝自己的。
达克终于离开了她的船员,我多少松了口气。瓦森领着我们穿过几条走道,到了艇长伊恩那的房间。
我和塔科脏兮兮地站在地毯中央,生怕从活体飞船上带来的黏液玷污了伊恩那的家具。但瓦森叫我们坐。我们于是局促不安地坐下了。
我看了看达克。她蜷缩在一张大椅子里,微微晃动着。离开了她的船员,她显得很疲惫。她就是我。那张脸就是我从小到大从镜子里看到的、我自己的脸。
我非常迷惑。我恨我自己会变得如此苍老、自负、极端。但达克也有很多值得尊敬的地方:坚定有力,有指挥才能,赢得了很多人的忠诚。我很矛盾,既想帮助她,又想把她推得远远的。
最重要的是,我俩的身体已经联在一起,其密切的程度超过骨肉至亲。我喜不喜欢她都没有关系;不管怎样,她会在我的余生中永远存在。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
瓦森观察着我,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但随后他又继续着话题,同时摇晃着手指。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要赶紧下载数据,把连贯的图片汇编到一起。那些图片说明了下游到底发生了什么。”下游——这不是我听到的最后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汇,我得习惯这些胡言乱语,“让你惊讶的事还多着呢,达克少尉。”
我向舰长一摆手,“有比这更令人惊讶的?说出来吧。”
达克厌恶地四下瞧瞧。塔科把手放在我背上以示安慰。
瓦森说:“首先,你——更确切地说是达克舰长——将被指控。还会有一次法庭质询。”
“被指控?什么罪名?”
瓦森耸耸肩,“玩忽职守,草率地把战船置于危险境地。”他看行达克,“还有其他一些罪名,与违反德鲁兹教义有关。”
达克微笑着,冷森森地。真奇怪,我竟会变得如此玩世不恭。
瓦森继续说:“少尉,你被卷进去了。”
我点点头,“自然,她是未来的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