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我想交配。把自己和另一个身体紧紧裹在一起,去感受她渗出的盐分和粗俗的体液,去感受她皮肤上的新鲜黏土。我想和她纠缠在一起,结成一团,缠绕,扭曲。这种冲动近乎无法抗拒,我整个兴奋起来,好像另一条线虫就在附近,在呼唤我,用它的歌声向我求欢。
希拉东尼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这儿没有其他蠕虫了。这是一种幻觉,错觉,她觉得这是由一种想通过生育的方式延续蠕虫后代的本能所引起的。这种本能是在物种变种中想存活下来的不由自主的自然机制。她估计是这样;我原本是虫,后来成了人,现在虫子的本能反扑日来了。她觉得这很有趣,如果不是好奇,那就是我的蠕虫特性仍然十分强烈。
“我希望它不那么强烈。”她说道。
如果是指我现在的感受,我真希望它不那么强烈。渴望不可能得到(甚至不存在)的东西看起来如同渴望死亡那么难受。这种感受对于蠕虫来说可是不熟悉的。
“看起来你的低级结构不愿接受高级结构的开导,好像你原有的大脑正在反叛。”
我很抱歉,看起来是这样一种状况。我并不想反叛什么。也许我体液的PH值需要调整一下了。也许我需要一些药物来让我平静下来。
“不,”她说道,“让我们等等,看看会发生什么。”
等?让我如此痛苦,全身抽搐,感觉自己像个傻瓜?就在我如此渴望得到解脱,如此痛苦地呻吟的时刻?
当然,我们必须等。想其他的方法是愚蠢的,科学总是从观察开始的,而希拉东尼是一位科学家。我们会一起等,我们三个,造就了我的这个女人,我,加上那条不存在的蠕虫。
进一步思考下去(我只能思考,这是我每天的运动,我的工作,我的游戏,我的全部),我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人之所以别于其他动物,就在于她会独自切碎另一种动物来做研究,她会为了某些东西高高兴兴分解另一种动物,却不是仅仅为了把它作为一顿美餐。
希拉东尼同意说我也许是对的。不过我的理论只是猜测,而她对猜测没多大兴趣。
但我却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很感兴趣,“这就是为什么造我的理由吗?就像那样?”
她是不会回答我的,只会把问题抛还给我,“你希望是那样吗?”
我体内的人的个性,我必须承认,非常好奇。而虫的个性,很明显,是漠不关心的。
“我是有着两种心智的动物。”我说。
这对她来说没什么新鲜的。“你当然有两种,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
“两种心智,两种意识同时存在于你的身上。”
有时即使是一种都让人受不了。可大多时候,这两者却相安无事,相反,两种意识就像是我的本性。我“生”来就这样。如果我不是这样倒是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了。
那么这就是造我的理由了,我思忖着。为了让两个物种更接近,来证明两个物种是能同心协力,共同合作的。
“高尚的想法。”希拉东尼说。
这个词让我整个脊梁都凉透了(其实我并没有脊梁),“高尚”的想法也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奖赏”。
“但事实却不如你所想像的那般高尚。”她不祥地加了一句,然后是长时间的停顿。
终于,她往下说了下去,“告诉你为什么我们造你,”她说,“因为那就是我们做的事,我们人类。我们创造新的东西,然后研究它们,完了之后,如果有必要就再做一遍,做得更好一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生活在这地球上的原因,为了创造。”
“做人就是这样吗?”
“这只是一部分,最好的一部分。”
“那么我也一定要成为人,希拉东尼,我也想创造。”
“是吗,小可怜虫。”听起来她被逗乐了,可马上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她又开口了,这会儿她的声音完全不同了:低缓,带着忏悔。。
“你想知道找们为什么造你吗?”
我提醒她她已经告诉过我了,就在刚才,怎么忘了吗?
“不,”她摇头,“那不是真正的原因,不是真相。”
到底有多少真相,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