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是了不起的,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想法。它娇贵,反复无常,总是有着令人精疲力竭的各种想法。
它在夜晚歌唱,在白天则不辞辛苦,斗志昂扬。思想是强大的,思想又是脆弱的,他有时会说谎,有时又强烈如同暴风雪。思想的海洋漫无边际,可思想又是不现实的,看不见又摸不着,如同这空气一般。
这就是我的想法。我还是个婴儿,思想不成熟,我的大脑组织几乎不到正常的大脑的一半,只有正常大脑一半的才智,不,一半的一半。大体上来说,我只具有某些本能。
什么是本能?这我倒能解释。本能是一种习惯,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它是最基本的,无法改变的。
本能有一种内在的力量,对时机的把握非常精确,它能像怪念头般快速地闪过,也能耐心地等待。
本能并不总是体面的,公平的,友好的。
那很糟糕吗?我不能这么说。那些有魔力似的科学家们创造了我的大脑,而且他们还在继续改变它。问那个“魔法师”什么是公平和友善吧。什么是正确,去问那位女士。
说话是自由,说话是幸福。说话表明外物是什么、不是什么,说话是万物之王!
那女士想记录下我每天的进步,哦,累人的日记。行,我就从我到底是什么开始说起吧。
我是由许多不同成分和不同性状组成的混合物。有着小小的脑袋,黑黑的皮肤,像头发丝那么细小。如果被亮光照到的话,我就会全身痉挛,感觉全身被鞭打一般;如果被冷风吹到的话,我会全身麻痹,眨眼的工夫就会如小棍儿般不得动弹;我也禁不起盐的侵袭,干燥的环境也能置我于死地。
我缺乏才智,不会玩牌,不会打架,不会自得其乐,我是个半人半动物的东西,一个新生命。
评论家们可能会说我只是个短暂的假象,一个小戏法,一个疯狂又固执的想法的产物,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只是在追求风尚。
太过分了。这不是事实。我就和任何不同寻常的事物一样固执、反复无常,我就和任何与众不同的东西一样不重要。
我是轻微的、瞬间的,如同一道光束,我是爬阶梯的蚂蚁,凝视星光的人,我是侏儒,我是巨人,我就是起点,任何改变都会从我开始。
这就是我的诞生,一件辛酸而令人愉快的事。坦白地说,我还是个婴儿。我可能会死吗?可能。会死吗?哈哈,才刚开始呢。
我是只蠕虫。我终于能说话了。现在我能基本上说对许多词了(尽管这些词没什么用处):鹿皮靴,小羊毛,小马驹,色情画报,军事联盟……
语言多美妙,谚语多让人愉快,哦,这个差劲的演说的小丑!或者我该好好想想我的头脑正散发着怎样的愚蠢的想法啊。
我不在乎。我知道我脑子里并不都是愚蠢的问题,至少不全是。我是个古怪的东西,处在分类学的节点上。我说过我是本体论的典型例子了吗?对于那位女士来说,我是一件艺术品。
我的思维开始变快,我的大脑开始进一步发育,一排又一排的轴突开始生根,分裂,分权直至盘旋进入大脑的迷宫,不断向前,好像要在此刻停止时间的运转。
我浑身打颤,全身刺痛了因为满脑子冒出各种预想而感觉晕眩。我站在悬崖边,极限的边缘,像要被发射出去。这个世界是那么难以捉摸,一点一滴,有那么多未知的东西。我的头脑里慢慢增加进大量的内容。我开始变得聪明,那么多新的词汇,新的符号,我仿佛听见小鸟的歌唱,看见了升起的月亮,感知的大门正向我敞开。
抽象思维——不敢想像!多么疯狂的想法!语法、句法、象征逻辑、三段论、格言警旬、教条规律、阐述观点……哦,蠕虫啊,一只会思考的蠕虫,一只能用哲学进行辩解的蠕虫,一只能用心理学进行分析的蠕虫,一只自负的海阔天空的蠕虫,一只能预言未来的蠕虫,一只有才智和抱负的蠕虫,一只有头脑的蠕虫。
本能是什么东西,令人生厌,微不足道,毫无特别之处。它缺乏新意,完全谈不上高雅时髦。它那么低级,带着虫子的特征,在某些方面还那么丑陋。
与我说话的女士为我的话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