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们期待我们更坚强,更有忍耐力。结果就是,我们的痛苦很安静。我在尽力真实地表现出来。啊!我已经厌倦了那些吵闹粗鲁的喜剧!也厌倦了那些痛苦男人吵吵闹闹的悲剧。”
最后,她们从遥远的南方城市泰斯向内陆行进,这一次没有和商人一起旅行。伊汀族的北方边界很平静。很多家族已经结成世代的盟友,互相通婚,连轻微的犯罪活动也没有。现在已经是夏末,平原被太阳灼烤着,就像一块磨光的黄铜。伊汀的山丘很炎热,灰尘弥漫。到达哈塔利的房子时,大家全觉得松了一口气。家里的女人向她们致意。男人们牵走斯纳,拿走装着道具和演出服的包裹。她们的住处有一个院子,还有两个洗浴池。一个洗浴池里的水没有颜色,很冷。另一个冒着气泡,是明亮的绿色。整个表演团的人都脱去衣服下到水中。虽然两个洗浴池挤满了人,可是多么令人愉快!海克想,过一会儿她要慢慢洗浴,把一路上积攒在肌肉和骨骼里的酸痛都浸泡出来。
洗完穿上干净衣服后,一个女人来到戴泊尔和海克面前,“伊汀泰因希望你们去见见她的母亲。”
“当然。”戴泊尔说。
她们穿过阴凉的大厅,一路上很安静,一只听到鸟儿在屋檐上鸣叫。叫声像水流过石头。那个女人说:“一个月前,哈塔利摔倒了。她似乎没受什么伤,只摔伤了一只脚,现在还有点儿跛。但自从摔倒之后,她一直心事重重,什么都不愿意做,只坐着和泰因谈话。我们担心,她那种伟大的力量快要终结了。”
“不会的!”戴泊尔说。
“你知道年老和死亡。我们在你的戏剧中看到了。”这个女人一边说,一边打开一扇门。
外面是个阳台,被中午的太阳照得很亮。哈塔利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倚在椅背上,双眼紧闭。她看起来是那么苍老!那么消瘦脆弱!她的勇士儿子坐在旁边一个小凳上,握着母亲的一只手。看到她们进来,他轻轻地把母亲的手放到她的膝盖上,然后站起来,“考克瓦去北方了。我很高兴见到你,戴泊尔。”
她们坐下来。哈塔利睁开眼睛,但她显然看不见。“谁来了,泰因?”
“戴泊尔和她的情人制陶工。”
老女人笑了,“最后一次演出。”
“演出,是的,”戴泊尔说,“但我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哈塔利的脸上掠过一丝厌烦,“制陶工带来陶器了吗?”
海克道歉,暂时离开一下,去找她的包裹。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房子里这么安静了。大多数孩子已经被打发到外面去玩儿,而成年人她在大厅里碰到过几个都轻手轻脚,表情严肃。像哈塔利这样的女家长,一个如此有尊严的女人,当她决定是活着还是死去的时候,不应该被喧闹声打扰。
海克回到阳台时,哈塔利似乎睡着了。但当海克把陶器放在她手里的时候,这个老女人拿了过去,用骨瘦如柴的手指抚摸着。“它是什么?”
“在顶部有一个头骨,是我在石头中发现的一个头骨的复制品。”
“它的形状像一个蒂利的头骨。”哈塔利说。
“有点像,但牙齿不一样。从牙齿来看,我猜想这个动物有鳞片,而不是毛发。”
哈塔利呼了口气,又仔细抚摸。“在陶器的两侧是什么?”
“这是我想象中的一种动物的样子,我想它们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这样的。我先发现了它的头骨,然后做了一个陶器。戴泊尔买走了那一个。现在我又发现了整个动物,它和我在第一个陶器上画的不一样。所以我又做了这个。”
“这些是浮雕动物吗?”
“是的。”
“如果不是蒂利,它们看起来像什么?”
海克边想边说:“这个动物差不多有我的胳膊那么长,四条腿,有一条尾巴。脊骨在背部,向外突出,似乎有类似鱼鳍的东西。有一点我没想象到:脊骨。尾巴也不一样,尾巴是扁平的,像鱼尾巴。”
“釉料是什么颜色?”
“黑色,头骨是白色。”
“泰因。”这个老女人说。
“母亲?”
“它美吗?”
“海克是制造奇怪动物的陶工。这个陶器很奇怪,但是做得很好。”“我想用它来盛我的骨灰。”
“好的。”他说。
她把陶器递给儿子。他用笨拙强壮的双手翻转着陶器,仔细察看。哈塔利那双失明的眼睛转向海克,“你一定仍然相信你那疯狂的想法,我们是虫子的后代。”
“我相信这个世界很古老,而且充满变化。”海克说。
“坐下来,再和我讲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