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思考。”海克说。
城镇中央有一个广场,地面是压实的泥土。商人们搭起一个帐篷,摆出货物样品:胡镇的干鱼,来自北方的织布,珍稀木料雕刻的盒子,用银色和深红色贝壳制作的珠宝。最后,他们取出一块特别精致的布,把它在地上展开,然后把他们最珍贵的财宝倒在布上:一个高高的、闪闪发亮的白色盐堆。
人们围聚过来:驼背的女族长,精力充沛的主妇,苗条的女孩和男孩,甚至还有几个成年男人。他们都是灰棕色的毛发,几位年长者的毛发已经变成了白色。
总的来说,人们的长相和他们的亲戚相似,人人都知道存在着家族特征。否则,何必如此谨慎地选择繁殖后代的伴侣呢?在人们中间一定有两种趋势,一种趋势是类似,另一种则是差异。动物一定也是这样。家养的苏林有不同的颜色,人们通过选择交配的动物,把这种多样性表现出来。这种多样性一定也存在于野生动物中,只不过平时显现不出来,除非是极个别的例外。海克蹲在商人帐篷后面的阴影里,苦苦思索着,几乎没注意到在她周围进行的交易。
现在,遗传学家告诉我们,人类中发生的变异是由孤立人群的迁移造成的。原本孤立的人群融人主流,使主流发生了改变。我们像培育苏林一样培育自己的后代,使之能适应不同的环境,迎合不同的审美观。
但海克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她怎么知道野生动物比她看到的具有更广泛的多样性?在遥远的北方岛屿,野生苏林和当地的人类一样,长着厚厚的白色皮毛。而在第三个大洲,还有一种十分珍贵、几乎灭绝的野生苏林,它们是黑色的,全身覆盖着鳞片,只有背部有一片铁锈色皮毛。海克只在一个大洲旅行过,她手头的证据不足,只是在猜测。尽管如此,她却瞥见了遗传是如何发生作用的。
怎么会这样?一个像海克这样生活在遥远的过去的人,竟然得出了近似于遗传基因的观点?
我们的祖先不是傻瓜!他们是农夫和猎人,他们近距离观察动物,取得科技上的进步利用繁殖得到了我们今天仍旧赖以为生的新植物,以及我们今天仍在利用的新动物。除了进人太空的成就,我们没有其他成就可以和祖先相比。
除了大家都知道的家族特征方面的一般知识以外,海克还从化石中得到了启发。有些人知道,某些植物和动物通过繁殖可以改变,家族特征好也罢坏也罢也能够被遗传。但大部分生命似乎是不变的。野生动物的上一代和下一代都是一样的,森林和平原上的植物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大多数人觉得,女神想让这个世界保持原样。但是海克却不这么认为。
戴泊尔走过来说:“我们需要人手帮助搭建舞台。”
那天晚上,在漫长的夏季暮色中,演员们表演了派萨鱼的喜剧。表演之前,戴泊尔需要进行一番演讲,解释什么是派萨鱼,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深人内陆。演出和商人们的交易同样成功。第二天,他们继续向西前进。
整个夏季,海克和戴泊尔一起旅行。她学会了如何制造面具:在纸上涂满胶水,然后一层层粘在一个木制面具框架上。
“这是我们携带的最珍贵的东西。”服装师说着,举起一张厚厚的白纸,“使用的时候要带着敬意!没有别的材料会这么轻巧,这么容易成型。可惜,它的价格太昂贵了!”
海克对彼特尔很感兴趣:这是活生生的动物,却像她在岩石中发现的化石一样陌生!她制作的第一个面具就是一只彼特尔。面具干了之后,她在上面涂上褐色,六只角涂成闪亮的黑色,张大的鼻孔里面是红色,嘴巴张开,伸出红色的舌头。
戴泊尔写了一个关于一只强健的雌性彼特尔的剧本:她的奶被一只狡猾的蒂利骗走了,彼特尔的其他动物朋友利用智慧把奶夺了回来。戏剧结尾,戴泊尔扮演这只母兽,在失而复得的装满奶的陶器之间跳舞。由于蒂利的聪明智慧,这些牛奶变成了新东西:可以长久保存的美味奶酪。这个剧本在西部平原的城镇上大受欢迎。在这个地区,海洋只是传说,只有半数的人相信海洋的存在,但大家都知道并喜爱彼特尔。
观看戴泊尔的表演时,海克问自己另一个问题:假如在派萨鱼的鱼鳍中有一只手,在彼特尔硬化的只有两个脚趾的脚中会隐藏着另一只手吗?是否每一种活的生物体内都包含着另一种生物,就像戴泊尔穿着彼特尔的服装?
多么棒的想法!当一种叫做“秋之火焰”的植物开始改变颜色时,商队转向东部。图沃人不知道这种植物,但它在平原很常见。起初,植物上只出现了一些明亮的斑点,就像滴落在一张浅棕色地毯上的几滴血迹。但这已足够让商人们改变方向。随着一天天过去,这种颜色越来越明显,斑点连成了线。最后,整个平原呈现一片鲜红。有时候,商队穿过的地带生长着大片这种植物,斯纳和彼特尔的下腹部被染成了深红色,似乎它们涉过了血液或火焰的河流。
到达潮湿的海岸平原后,这种植物变得越来越少。这里的植被大多是黯淡的银棕色。雨落下来,有时候很冷。当冬天的第一场风暴降临时,他们到达了商人的家乡。海克看到翻滚的海浪冲击着岸边,激起白色的浪花。这是海水带来的快乐!海藻和鱼的味道带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