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小说又一次提出了其他有智慧的生物是否存在的问题,而且为这个问题作了与以前迥然相异的解释。以前曾出了不少关于植物灵性的文学作品;但是本文作者对这个问题作了合乎逻辑的推论,因而备受推崇。
特威格经过四个小时的思想斗争后,终于鼓起勇气挨近了供应点,站在夯得非常结实的土墙旁边。下午的太阳像一个桔黄色的大圆球把南瓜色的光辉洒在她身上。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有一扇半开着的门,里面黑洞洞的,传出了一阵粗哑的男高音歌声。唱歌的人喝得醉醺醺的,他那干燥的嗓子不时发沙变音,表明他不是个青年歌手,而是个中年人。
……人们常常说要像内德凯利那样雄赳赳,气昂昂,
今天他们又在说要像内德凯利那样雄赳赳,气昂昂……
内德凯利是澳大利亚民谣里的绿林好汉。他穿着特有的盔甲,在最后一次同警察拼个你死我活时被打死了。要是唱歌人的口音是澳大利亚的,那才够味儿了,至少有点味儿吧。可是哈克伊利昂斯从未见过地球,更不用说澳大利亚了。他自称跟地球上的这块地方有关系,他的惟一根据是他的父母出生在澳大利亚。但他们早已死了20多年了,而且葬在这个叫吉森的行星上。连特威格也知道哈克跟内德凯利和澳大利亚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是牵强附会地沾上一点边而已。不过,她还能接受他扮演的澳大利亚人角色,就像她能接受他的其他举止一样:当他酗酒的时候,笨得要死;当他清醒的时候,勇得出奇;他对植物爷爷的信仰虽然摇摆不定,但始终不渝。
特威格来到供应点的时候,哈克已经在里面喝酒了,到现在至少已经有4个小时。他现在一定醉得连话也听不清。特威格把自己的身体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紧贴在粗糙的土墙上,动作轻得像掠过两片云霞之间的阳光。她悄悄地听着里面的嘈杂声音,她很想鼓起勇气闯进去,闯进这个她的同类称之为建筑物的陷阶,黑洞洞的像箱子一样。那里面除了哈克外,还有其他人,至少是这个供应点的管理人。那些其他人可能也醉得跟哈克差不多,要是他们不怀好意的话,恐怕还会动手动脚来抓她。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她不仅想像得出他们那些粗糙的大手,而且还担心他们抓住她时,她肯定会伤害他们。到那时她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为了让他们放开她,她必定要伤害他们。
特威格在土墙旁边蹲了下来,不高兴地用两只脚跟轮流蹲着,心中暗暗地有点沮丧。要是哈克走出来多好,她就不用进去找他了。可是直到现在他还在里面,已经4个小时了。那里面一定有什么可供他消遣的地方。这样的话,他不到手头没钱或被人家撵出来的时候,是不会出来的。可是,那帮来抓他的人现在肯定已离此不到一小时的路程了。
“哈克!”她喊道:“快出来!”
可是,她的喊声轻得像耳语。即使她跟哈克单独在一起时,她讲话的声音也从来不比耳语更响一点。在正常的情况下,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跟哈克相遇之前,只跟植物爷爷交谈,根本用不到出声。可是现在,她多想能像其他人一样叫喊呀,只要一次实际上是人类一样叫喊……
可是她那发病的喉咙除了发出一阵丝丝的空气摩擦声外,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特威格有发音器官,但这些年来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只跟植物爷爷进行无声的交谈,因此发音器官不起作用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把身上穿的树皮衣服的绳子紧了紧。哈克总是要她穿上人类的服装,他说这样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免得受人欺侮。可是除了在这样一个像关紧的匣子一样的建筑物里外,谁也没办法在别的地方捉住她,再说她穿上这种其他人用以遮身的东西以后,老觉得身子被捆死似的,实在受不了。特威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就往半开的门里直冲进去。
她的动作是如此轻快敏捷,所以当她穿过屋子中间时,谁也没注意到她,她就已来到哈克的身边了。哈克站着,他的一只手用肘撑在一个齐腰高的架子上,他们管这个架子叫柜台。柜台很长,从屋子里的一头到另一头,柜台后面的空间足可供管理人走来走去拿酒杯或酒瓶之类的东西。管理人现在正站在柜台后面,他面向哈克这一边,但并不跟哈克迎面相对。跟哈克迎面相对,而且同在柜台外面的是一个大高个儿。他跟哈克差不多高,但要比哈克笨重得多,长着一部又长又黑的大胡子。
当特威格悄悄地走近哈克,并使劲拉他衣服的时候,这个黑胡子大个儿第一个看到了她。
“嗨!”黑胡子喊了起来,他的嗓子又低沉又粗,“哈克,看你!你不肯告诉我,这不是那个由树木养大的野妞儿吗!要不是她才怪呢!肯定是的!你一直把她藏在什么地方呀!”
正如特威格早就料到的那样,黑胡子伸出粗大的手来抓她。她一间就躲到哈克的背后。
“不要碰她!”哈克口齿不清地说,“特威格,你快出去,在外面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