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近了锡格尔巴赫,这是一个有五百多人口的、依傍着一片小树林的、小小的村庄。时间已将近十一点了,他在紧靠着大路的汉撒旅馆前停下了汽车。
斯特姆跨上旅馆的阶梯,走进敞开的店门。一个主妇模样的老妇人走到斯特姆面前:“请随便。”
“一杯啤酒。”
斯特姆落了座,然后转过脸去,端详着坐在长桌周围的客人们,他们之中有个人正在看着斯特姆,这时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了,那人点了点头。
“日安。”那人说话了。他是那样令人难以置信的苍老与虚弱,光秃秃的脑袋上爬满了皱纹,而且到处还点缀着雀斑。他以一种友好的姿势举起酒杯,可是他的手却微微有些打颤。
斯特姆笑了笑。“日安。贵姓?”他探问了一句。
“史密特。”那人报以一笑,说。
斯特姆全身僵直在椅子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会把这个时刻惊走似的。老人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出了什么,笑容消逝了。
“史密特先生?”斯特姆慢慢地、谨慎地问道,“是台克宁史密特吗?”
老人起身走到斯特姆面前,改用一口地道的牛津英语:
“台克宁是个稀奇的教名,是吗?可你又是在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呢?”
“从狄尔特席厄那儿。”
老人皱起了眉头。
“你对台克宁史密特的兴趣是什么?”
“我要尽一切努力找到我父亲。”
史密特眯起眼睛:“他和‘纸夹行动’有关系?”
斯特姆点了点头:“是的,他在参加那个行动的两周后就失踪了。”
“我明白了,”说着,史密特站起身来,“现在请到我家里去。”
他们走进屋内一间舒适的书房,这里的书籍排得整整齐齐,屋里有一扇对着田野和树林的窗子。
“你是台克宁史密特吗?”斯特姆猝然问道。
老人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才点首认可:“其实我的名字应该是威廉史密特,台克宁①是我学生时代人家取的绰号。”
“你刚才提到‘纸夹行动’,”斯特姆往前探了探身体说,“你对这个行动知道些什么?”
史密特靠在椅子里,沉思地吐着烟圈。他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幽深的阴暗角落,带着一种梦幻般的味道:“我正在写一部有关这一切的书,你知道吗?从一九三九年我到班内蒙德起,一直到一九四五年我被送入战俘集中营以来的每一件事。”
“你亲眼目睹了‘纸夹行动’?”
“是的,”史密特转过脸来看着斯特姆说,“我把我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你,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五日早晨,阴雨绵绵,寒风凛冽,空军少校威廉史密特走下S号列车,他就是乘这趟火车抵达几乎废弃了的班内蒙德基地的。他匆匆地通过幽长的林荫道,向隐蔽在一群整洁的两层建筑物之中的北方试验指挥部走去。
这些建设物昨天还住满了科技人员,可今天已空空如也。他的办公室在其中一幢的二楼上,进屋之后,他凭窗眺望。
树林的一边有一条环绕着一座钢骨水泥建筑的宽阔的公路,那里驻扎的就是Nummor NuII NuII Eins①特别处。这是该基地中最重要的部分,这里的一切都是为这个处设置的。
史密特听到远处传来什么声音。过了五分钟,他看到开来十辆美军卡车,这些汽车全部停在环绕○○一的公路上。有一部卡车里跳出二十来个人,刹那间,他们就与那里的保安部队交上了火,那些保安部队的士兵都隐蔽在碉堡中,因此无法看见。
不久,枪声平息了,史密斯不想离开自己的有利位置去支援自己人。即使那样干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次军事行动(后来史密特才得知这就是代号为“纸夹”的行动)只用了三个小时就结束了,那十部卡车扬长而去,带走了那个处的每一张纸片和每一件设备。
台克宁史密特重新点燃刚才熄灭了的烟斗。
“以后又怎样了呢?”斯特姆问。
“年轻人,看来我帮不了你多少忙。”
“特别处怎样了呢?”
“你指的是○○一吗?”
斯特姆点了点头。
“看来,我是爱莫能助啊,”史密特开口说,“我能向你指出的唯一一点就是,那是个极其重要的单位。”
“哪些人在里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