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盘腿坐着,头和上身略向前倾以便吸进神奇的香味。她很快觉得头轻发蒙。
柴火的爆裂声,鸟鸣声,都消失听不见了。而沉默又消逝到沉默之后的某种状态;
某种更深、更静的状态。当她进入梦态后,她的头脑即进入夜晚,触到了大地母亲的头脑。
奇怪,然而也不奇怪,她的头脑漫游在寒冷、坚硬的群星之中,却更接近她自身的中心。
啊,我明白了。进入黑暗正是为了看星星。我们的一颗星——太阳,使我们瞎了眼再也看不到别的星。
几个小时,也许几年过去了,火已熄灭了。炭还在一闪一闪的,它们——或大地母亲的呼吸——使银鹰保持了身体的温暖。
于是,银鹰见到了图像。
那不是那种你在云中见到的形象,不是你见到过的岩石中的面孔,也不是像月中玉兔那样的形象。那是一种从黑暗中聚集起来、又映照到黑幕上去的图像。
头一幅图像里有一位老妇人——她本人?她祖母?——在一个小棚屋前坐在一张熊皮上。老妇人捏着一张方形床毯的边,把床毯翻过来翻过去,瞧着这张床毯会不会长出一截来,好盖住她的外甥,因为外甥正在长高。正当她剪下一角来缝到另一头去,把床毯改成一块菱形毯子时,她外甥却在一旁讪笑,嘲讽她说:“怎么啦,姨妈,你还在犯难想抻长一个人的日子的长度吗?”他抽出他的刀,一刀割断了另一头。他扬长而去,还回过头来毫不在乎地说:“看看那一头吧!”不等他再跨前一步,就倒下死去了。
银鹰皱起眉头,仍未醒过来。她不喜欢这个图像。那不是她要想从大地母亲求得的图像。她同战盔不和,但决不意味着盼他死去。根本不是这样。她希望他长生——
但应是一个更和气、更聪明的人。一个配在她去快乐猎场之后领导纳法兹人的领袖。
恍惚再次加深。这次是在明亮的蓝天下,在一片明亮的棕色沼泽中,她站在一块明亮的绿色土块上。大地的绿色地皮上覆盖着一堆堆破碎的蚌壳、鱼骨、兽骨,标志着这是她的民族世世代代夏天在玛丽麦克河内捕鱼为生的所在。
接着,图像中的光亮减去不少。她脚下的土堆逐渐长高长宽,成了一块大圆石——
正在洒着滴滴眼泪的“哭柳石”,酋长契卡塔博曾站在这块石头上为失去土地而哭泣。
第四章
然后图像中的太阳越来越暗淡,她脚下的大圆石越来越大。它膨胀成莫莱索普圣山那样大小——更大些。然而,与此同时,它还变得有弹性,出现许多孔,以致她害怕是否会掉进孔里去。这确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情,因为下面更像是液体而不像固体了——成了许多不洁物正在发酵发臭的泥汤。不过,泥汤并没有把她陷进去,而是把她托上来,让她进入它所创造的黑暗。因为它贪图自己发展,因此挡住了太阳和星星。
她也不喜欢这第二个图像。它向她显示了土地中的毒瘤,但并没有向她显示如何防止毒瘤转移的办法。她所需要的图像应当是真实的、有希望的。
“大地母亲,”她喃喃祝祷。大地母亲听到了她的祷告。
银鹰见到第三个图像。一头珍贵的白鹰在上升暖气流的上面翱翔,为她的雏鸟寻找食物。一头年轻的勇敢的鹰瞅见了白鹰。他的图腾——氏族的神圣象征——也属于鹰家族。但他渴望获得珍贵的白羽毛,竟超过了对自家图腾的崇拜。他往弓上搭一支箭,瞄准正在飞翔的白鹰,估摸一下风力与风向,拉满了弓,把箭射了出去。
箭的石镞插入白鹰的胸膛,白鹰无望地拍打着翅膀从天空掉落下来。
勇者急于拔得白羽毛作他的头饰,便奔去白鹰将跌落的地点。但是白鹰始终没有跌落到地上。一头巨大的金鹰盘旋下来,用鹰爪把白鹰轻轻抓起,把她送往快乐猎场。那头勇敢的鹰垂下了头,显出后悔。他爬上山去,爬上白鹰筑巢的那棵树上去,担起了喂食的责任,直到幼鹰羽毛丰满为止。
那正是银鹰所想要的图像。她微笑着从恍惚中醒来,正当启明星出现在夜空。
白鹰就是她自己,想要她的羽毛作头饰的勇者就是战盔,幼鹰就是纳法兹人民,但金鹰是谁呢?大地母亲?或者是大地母亲派来的什么人?
从图像之山下来,再次证明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一路上找一些浆果充饥,还得当心不要被刮破、被扎伤。虽然图像的显示使她保持了精神昂奋的状态,但身体的疲乏使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