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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4  ★★★收藏章节〗〖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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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少,担心我让我们的关系出现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可是第二天,她表现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是同以前一样,只是我比以前更想得到她了。

然而范可没那么仁慈。我不确定他是怎么知道我对他外甥女做出无礼举动的——很可能只是他凭直觉觉察到了。我无法想像是昙告诉了他。无论他的消息来源是什么,第二天演出结束后他走进了主帐篷,我正在那儿练习飞刀,要把它们投到一块画有红色人形轮廓的木板上。他问我,我对他的敬畏是否减弱到会玷辱他姐姐的女儿的程度。

他坐在第一排看台上,身体向后仰着,双肘支在他身后的那排椅子上,带着嫌恶的神色盯着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激怒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掷出了一一柄飞刀,它扎在了人形轮廓的手臂和腰部之间。我走向木板,猛地拽下刀,背对着他说,“我没有玷辱她。”

“但你肯定想干那事。”他说道。

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旋过身子,对着他吼叫:“你没年轻过吗?你没恋爱过吗?”

“恋爱。”他发出干瘪的笑声,“如果你在恋爱,也许你愿意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感受。”

我本想告诉他我对昙有什么样的感觉,向他解释说我从她身上找到了安全感,以及各种微妙的感觉,解释说我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我眷恋她的身体,但我想对她说些赞美的话,让她快乐,帮她从偶尔的颓丧、悲伤中摆脱出来,也想让她滤除掉我身上的悲伤——我知道这对我们俩来说正合适。但我太年轻,又过于生气,因而没有很明白地说出这些事。

“你爱你的母亲吗?”范问道,在我回答之前他又说道,“你清楚自己对她只有一点儿散碎的记忆。当然,还有一个梦。可是你却选择了遵从那个梦的指示,穷其一生去实现你母亲的愿望。那才是爱。你怎么能拿你对昙的着迷与之相提并论呢?”

我感到一阵挫败感,惆怅地将目光投向胀起的灰白色帐篷顶,看着最高处姬和金每晚悬吊在上面的金属环。当我再次把目光转向范时,看到他站起身来。

“好好想想吧。”他说道,“到了你能以同样的程度重视昙,那……”他用手指做了个轻蔑手势,暗示这是个不大靠得住的期望。

我转向木板,擎起一把飞刀。目标突然变成一个没有名字的魔鬼,一个长着木纹和血红皮肤的危险家伙。当我缩回手臂准备掷出飞刀时,我把对范的怒气同对控制了我生活的未知力量的愤怒凝聚在一起,然后将飞刀扎死在了红色人形的脑袋中央——掷出这一刀耗尽了我全部的力量。朝旁边一瞥,我惊奇地看到范正在入口处看着我。我本以为他发完了牢骚就已经回他的拖车了。他在那儿站了几秒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不过我觉得他有种挺高兴的感觉。

昙干完自己的活后,就会帮我做杂务:喂养异兽,打扫它们的笼子,虽然她并不喜欢陪伴少校,但还是帮我照顾他。我必须承认我变得越来越不喜欢去看他了。我依然对他感到反感,尽管我仍旧对他过去的细节十分好奇,但他的精力大不如从前,靠近他变得更难。他常常坚持着要讲“浴火红玉”的故事,但总是在同一个地方陷入恐慌和悲痛,中断叙述。看起来这是一个他现编的故事,并非别人教他去作表演的,现在他的脑子不能再编故事了,只能说些零碎的片断。

但一天下午,当我们在他的帐篷内做完活计时,他又开始讲那故事。这次是从他先前老是不能讲下去的地方开始的,而且是用演出时那种毫不迟疑的深沉又粗糙的声音讲述。

“进入十月,”他说道,“降雨减少了,蛇整天待在洞里,蛛网上不再像雨季时那样挂满牺牲品。我开始有某种不祥正浮上水面的预感,当我把这种感觉报告给我的上级时,他告诉我根据情报,敌人的活动将开始频繁起来,预计敌人会在越南春节期间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势。但我对自己的感觉和情报都没给予真正的重视。我是名士兵,六个月以来碌碌无为,只是蹲在碉堡里巡视覆盖着红土和有刺铁丝网的荒地。我渴望着一场战斗。”

他端坐在一堆棕榈叶子上,沐浴在一抹微弱的光线中——为了通风,我们让部分帐篷预敞开。这些叶子看上去就像一座飘浮在黑晴空间中的小岛。而少校的灵魂已经被宇宙之火所烧焦扭曲,被放逐到永恒的虚无之中。

“十四号晚上,我做完了例行巡逻,回碉堡休息。我坐在桌旁边喝着威士忌酒读一本平装小说。过了一会儿,我放下书开始给妻子写信,写关于纪律的沦丧,我对敌人的恐惧,对战争演进方式的憎恶。我告诉她我有多么地憎恨越南。普遍存在的腐败,南越政府的愚蠢。鱼肉沙司的糟糕味道,有毒的丛林植物。这块讨厌的地方变成战场太长时间了,显得毫无价值。我继续大口喝着酒,酒精消除了残余的禁忌。我告诉了她关于越南军队变节和渎职的事,还有我们身边那些自称将军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