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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4  ★★★收藏章节〗〖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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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四个月里,我很少有机会去想像见父亲的情景。处理绿色星星”的日常琐事就耗去了我大部分的精力和时间,而只要我有几分钟喘口气的时间,昙就会去填满它们。因此直到我们到达平圻,我还不太能接受很快就要与那个害死妈妈的人面对面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平圻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完美的表演地点,因为这个镇子也被人为建成具有上个世纪的风范,镇上的人对马戏团的印象仍停留在幻想阶段。平圻位于长山山脉罩的洋云关附近,在岘港以北四十公里,大多数住家都能看到斜伸向滨海平原的绿色山丘的美景。我们抵达的那个早上,那些小山半掩在浓重的白雾问,平原上却完全是一片艨胧,苍白的薄雾渗人狭窄的街道,在这个地区上方投射出一种不祥的气氛。这里就连摄老的房子的建筑年龄都没有超过五十年,然而它们都很像河内仍存留下来的十九世纪的房屋:两到三层小楼,举架很高,配以石饰,涂着晦暗的黄色、灰色以及其他冷色,尖耸的屋顶铺着暗绿色瓦片,院子隐藏在高高的墙后,被九重葛、番木瓜和香蕉树掩映着。要不是广场上有绚丽的街灯和穿着鲜亮服饰的行人,我们几乎有种穿行在一个十九世纪的山中避暑胜地的错觉。但我知道掩盖在这种陈旧表面背后的是,许多屋内有最高级的安全系统,能在我们未得到许可就进入时将我们蒸发掉。

平圻最不寻常之处就是它的静寂。我从未到过哪个地方像这个小镇,包容了如此之多的人,却如此安静,全无那种对人类聚集地来说很自然的喧闹之声。没有母鸡咯咯的叫声或者群狗吠叫,没有嘎嘎作响的小摩托车或者嗡嗡叫的汽车,没有孩子在玩。只有一个地方有些近似正常的活动和声响:市场。它占据着从广场开始的一条未铺砌的街道。戴着帽子的苦力有男有女,他们盘坐在篮子旁,里面盛有木波萝、红辣椒、大蒜、番荔枝、榴莲、壁虎和干鱼;肉类、宠物狗、猴子以及数不清的食品在帆布顶的摊子里贩卖。购物者大多是男性,与卖主们讨价还价,偶尔流露出他们对价格的惊讶……实际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买下市场上所有的东西。虽然马戏团的人和村民一起,沉浸在这人造的身处过去时空之中的情绪,但我能发现镇上的人深藏在心中的担忧,以及几分反常。当我谨慎地开着卡车穿过人群时,他们淡漠地透过车窗看着我——脸孔上因刺青、移植而变得怪异莫名——我觉得自己能感受得到他们因为戏团能提供给他们更美妙可行的幻想而兴奋不已。即使我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父亲的朋友和同类而早对他们怀恨在心,我也会因他们把与贫穷的卖主讨价还价当做时髦的游戏,因为这些琐事所表露的刻薄灵魂而憎恨他们。

街道的尽头,最后一栋建筑前,有一块用低矮的石灰墙围起来的草地,成串的灯泡系在生长在围墙附近的香蕉树和棕榈树上。我注意到有几条小路直通丛林,有一座表面全是陡峭岩石的小山,山顶的雾气中浮现出一座古老寺庙的遗迹,隐约处于原野之上。若迷雾完全散去,这会是一幅多么生动的画面:每一片棕榈叶都清晰可见,蔓生藤蔓缠绕着石缝和深颜色的小丘,褪色的石头显得十分洁净。我不禁惊讶万分,想知道这是否是一种巧妙的映像,是装点平圻的另一要素。

我们花了大半天来安装帐篷,我把事情都做完,并十分满意后,就去找昙,想两个人散散步,但她忙于修改姬表演用的服装。于是我逛进主帐篷,为了确保锯屑铺得均匀又忙碌起来。姬在系在帐篷顶端金属环的绳索上摇荡着,一只微型变异虎爬上了另外一条绳索,用它长毛的手紧抓着绳索,姬就荡到它附近去和它玩。川和梅在看台上打着扑克,金则牵着那只会说话的猴子的手,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好像这只动物能听懂她的话似的。猴子会偶尔扭过它的白脸,冲她尖叫,说些“我爱你”、“我饿了”以及其他不着边际的短语。我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是一位父亲,正看着聚集在灯光下的一个家庭。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回拖车去看看昙做完事情没有,一个男中音在我身后响起,他漉,“我在哪儿能找到范凯?”

我看见我父亲站在几叹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衣袋里,穿着黑色长裤和一件用某种有光泽的材料制成的灰色衬衫。他看上去比照片里更温和,也更胖,脸颊上的飞鱼刺青现在被超过半打的小符号围绕着,这表明他的关系网越来越大了。他的脑袋很大,头皮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他看上去就像缺乏生命力的类似于纪念碑式的东西。

在他身后,站着一名比他矮一英尺多的外表惹眼的越南女子,她有一头长长的直发,身穿紧身黑色女裤和一件配套的柬腰外衣。是冯安阮。她正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