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简单:这船是木制的,并且可能载的货物也是轻的。我打发潜水员到货舱看看,那儿有些什么。至于它在水下,那是您的轮船把它撞下去的,它原来可能是微微探出水面的……是的,当然,让它上来好了。”工程师中断自己的解释,向电记机旁的一个潜水员说。
站在船侧的一群人,包括我和船长,望着从水里出来的潜水员,象望着从不知名的国度来的信使一样。他勇敢地潜到海里,在轮船下面很深的地方,到多年在大海里漂游的沉船上走了一趟。这位脱下了潜水服的潜水员,一双愉快的、稍稍顽皮的眼睛,丝毫没有现出疲劳的表情。
在领航室召开的会议上,潜水员画出了这条沉船的大致轮廓,它的古老的形状很使我们吃惊。船长知道我始终对舰船,特别是对帆船的历史感兴趣,就问我能否说出它的吨位和年岁。照潜水员画出的粗略轮廓当然是很难于断定什么的,充其量这是一条相当大的三桅杆船,船身很宽,船尾稍稍翘起。我断定,从建造时间说至少在一百年以上。潜水员说,船身是用很坚固的木头制造的。看得出,货舱里堆满了体积很轻的软木块。
工程师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用爆炸的办法捣毁这条帆船的左舷,使能够浮起来的这批货物脱离船身。那时,吸满了水的木制船身就会因自身的重量而沉入海底,我们也就被解救了。
“那么,就来解救我们吧,托上帝的福!”船长大声说道。
工程师又沉思起来。
“还有什么困难?”船长不安地问,
“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两个人来做,才能做得较快,而更主要的是,那样才较安全。如果不能通过货舱到达船舷,那就只好从外面把它凿破了,可这是很难对付水流的。幸而海上特别平静,否小说则那就太槽糕了。”
“您不是有两个潜水员吗?!”我说。
“潜水员倒是有两个,但要留一个在上面,安排在唧筒旁边,因为我们的一部分专家已经坐‘罗卓夫’号先走了。我正在思考怎么办才好。……”
达时我想到了自己的不多的潜水经验,我想:“我下去怎么样?”
当然,在大海里潜水是可怕的,但我相信作为辅助力量我还是有用的。我向工程师说明我可以效力,去当第二潜水员。我见他不相信地微笑起来,就向他讲了我的条件。
“那么,让潜水员自己来决定要不要你作助手。”工程师说。
潜水员用鉴定的眼光打量我,内我提了几个有关潜水的问题,我的回答似乎使他满意。他同意用我做助手,但事先警告说,如果我撞在船身上出了事,那只能怨自己了。
我仔细地听取了他的命令,同时想到,如果“撞在了船身上”,那未必还能记起他的忠告……
大伙知道我要潜水,对我十分友好,热情,在给我穿潜水服的时候,我听到了水兵们惯常说的一些俏皮话。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戴上潜水帽后,我似乎一下子就同习惯了的世界隔开了。当我不特别灵敏地迈着穿潜水衣的沉重脚步,沿着舷梯丫去的时候,潜水员已经潜入船下不见了。我的全部注意力被我眼前晃动的暗绿色水面吸引住了。我必须用后脑勺压住排气阀,排出大量空气,同时在波浪没有卷间来时跳进水里。我做到了这一点,几秒钟以后,潜水帽的宙眼前一片昏暗。海水从左面向我袭来,我竭尽全力才抓住从右边斜伸过来的一样东西,可以向四周观察了。起先我只能辫识沉船的大致轮廓,这条沉船被“共产国际”号投下的弯形阴影历遮断。接着我看到了一个正方形的突出物,那是甲板上的建筑物的残片,再往前是一段木桩,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截断了的桅杆。潜水员正靠着它站着。我急忙游到他跟前,跟着他来到帆船船舷的旁边。
在这覆盖着藻类、贝壳和黏液的很滑的斜面上很难行走,但迎面的水流支撑着我们。我们按照在船上时的约定,决定通过被毁坏的伙房到货舱里去。
沉船船舷的线条清晰可见,从上面射下来的微弱阳光的反影到线条尽头处断了。
再往前是一片昏暗,象是漆黑可怕的深渊的口子,我内心战栗了一下,你想想,船舷是悬在离海底八千米处……
水波在沉船的甲板上晃动,一点一滴的阳光在奔跑。看着这暗淡的、淡绿色的光点,我极力想再现这条船的全貌。我曾受过描绘古老帆船的训练,这方面的记忆给了我一些帮助。根据厚层贝壳和漂荡着的长条海藻,我与其说是看到了,还不如说是猜到了这是一条船身很宽、结构坚实的三桅杆帆船。矮而圆的船头,高高的船尾,说明它是十八世纪的构造。从船首斜桅的非常粗的直径,可以猜出它的大约长度,这也是1—八世纪船的典列现象。大体说来,船身还保媳壮现形状,货舱舱口的顶盖还完好。在主桅的和前方有一个大凹渡。被我们轮船舱龙骨压坏的甲板垂下来,断了的栈粱凸出来,这一朗分显出遭到了可怕的破坏。破口和裂缝里的黑森森的颜色,更加强了这种破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