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虎从树后跳出来,扑在那人的后背上。那人吓得惊叫一声,脸朝下倒在地上。他的步枪滑进路旁的排水沟里,那个偷猎人打个滚,坐了起来,只听他说,“真是只好猫,丝绒一般的爪子……”话音未落,他尖叫了一声,很恐怖。老虎也被吓了一跳,抬起嘴,嘴角还流着血,血是从那人裸露的肥肚皮上流出来的。那人捂着被虎抓开的肚子,弯腰走开了。老虎看见那人走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没人教过她;如果把猎物先弄死,那么吃起来就会省去许多麻烦。她进到树后,撒一泡尿,难闻的臊气玷污了这美好的深夜。她像条狗似的紧跟在那人的后面。
有一两分钟的工夫,老虎一直跟着那人走,那人被吓坏了,他忘记了他应该知道的常识——想跑的比老虎快是不可能的。还没等那人加快速度,那只母虎用她那盘子大的肉掌一下子把他拍倒,虎爪露了出来,像尖刀一样锋利。老虎在那人的牛仔裤上撕开了一条很长的口子,那声音就跟我们撕布时一样,这一次,老虎把那人扳倒后就开始大咬起来,先吃的是肉多的地方——大腿,她一口就咬断了那人的腿腱,所以当那人再次从虎口逃脱的时候,只能用胳膊撑着身体向前爬,再往后,连胳膊也被咬掉了,他躺在那里,任凭那头斑斑斓猛虎撕咬他的肋、肺、心……
我没带武器,所以也帮不上忙,我是站在一个早已关闭的快餐店屋顶上目睹这一切的。我怎么上来的,什么时候上来的,我都不记得了。也许是当我发现和我一同追踪的竟是动物园里那只饿得半死的西伯利亚虎,情急之下跃上屋顶的。
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分钟过去了,老虎填饱了吐子,吃得就慢了起来。那人早就咽了气。就在这时,卡伦开着她那辆小货车过来,“凯蒂,过来了。”她叫了一声,凯蒂把猎物拖到一旁,卡伦把剩在地上的尸体碎块拖到车上,然后用棍子敲车板,老虎很顺从地跳进车里,继续品尝她的猎物;咣当一声,卡伦推上了车厢板。紧接着拧开水笼头,把路上的肉渣冲进路旁的排水沟里,手上那枚钻戒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我性格中冷酷的一面此时在告诚我不要干预,否则没好结果,所以我呆在那里,直至他们驱车远去。
迟早有一天我会同卡伦对质我所目睹的这一切。但我得回去看看阿贾克斯。回象舍的路上,我为他摘了一束洋槐花,我是爬到树上折的,站在树下的人是不会发觉少了洋槐花的。
阿贾克斯还是站在那里,头耷拉着,长长的鼻子和两颗巨大的象牙都抵在地上。他向那束花吹了口气,好像很欣赏。然后,他很疲惫地深出了一口气,倒在地上睡着了。
大象是站着睡的动物。即使是一头相当疲倦的老象也很少倒下睡觉,除非附近有另外一头象为之警戒。那天晚上,别的大象都出去采食了,但阿贾克斯还是躺下睡觉,它以这种方式表明对我的信任,他相信我能在他睡觉的时候保护他,使他免受伤害。
无事可做,我也就呆在他旁边,不辜负他对我的信任。我也许会在第二天再同卡伦谈起这件事,或是后天……我正设法忘却此事,就像我设法忘记冷藏室的那具尸体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什么东西弄醒,是一个柔软的,潮乎乎的象鼻子在轻抚我的脸。原来阿贾克斯已经站了起来,就站在我身旁。天已放亮,我听见饲养员往回赶象的声音。阿贾克斯及时弄醒我,不让我成为新来的管象人的坏榜样。(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他们,跟大象在一起,时刻都要保持警惕,不可大意。要是让他们看见我在阿贾克斯身旁睡觉的话,我以后就别想再说他们了。)
没到下午,我干完了象舍里的活儿。歇了一会儿,冲了个淋浴,吃罢午饭,我就决定去找卡伦,不能再拖了。其实,如果一个人必须要做他不愿做的事,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犹豫不决,马上行动。所以我要去找卡伦,天气又闷又热,我去找卡伦。我朝那个树荫下面被草遮住的大坑走去,那是我们私养的凯蒂夜里最容易藏身的地方,因为从上面向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白天,老虎应该被关在一个大铁笼里的,那个铁笼子里曾养着六只老虎,我先到那儿看看,笼里没有凯蒂,隔壁的笼子里也不见卡伦的踪影,卡伦在天热的时候,总爱呆在那儿的。通向那个隐蔽坑的门是开着的,说明老虎不会离开圈栏,那么卡伦肯定也在里面,清理圈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