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错。
“不搞电震?”
我说不搞。
“你能对我担保?”
我解释说我是个心理观测医生,从未控过什么电震器之类,那完全是另一个部门的事。我说现在不是给他治序而是要给他诊断。他听得很仔细。受过教育的人完全能区别诸如“诊断”和“治疗”的不同含义。有趣的是他竟要我“担保”,这同偏执狂身份很不相称,既然根本不相信别人,干嘛又要别人向自己担保呢?后来他还是顺从地跟我走了。但一进观测室就停下了脚步,脸色发白地瞪着那些仪器。
我开玩笑地说这是埃文博士的牙科手术椅,博士她常用这椅子接待精神病人。
索德说:“但愿不是电椅才好!”
我意识到对有知识的患者,顶好别故弄玄虚,从而将一种虚构的权威和无益的服从心理强加给他们。(参见TR奥尔玛所著《心理观测技术》)我把椅子和脑电罩冠指给他看,并讲解了使用方法。他对心理观测仪多少有那么一知半解,他的提问就反映出的确受过工程教育。他按我的要求坐上椅子,当我给他戴上罩冠,系紧扣带时,他吓出一身冷汗。显然这样的气氛使他很紧张,就像丽娜到处乱拉肚子以后那种劲头。他闭上眼紧握椅把,以致从手掌到腕部都发白了,屏幕上也几乎一片惨白。
过了一会儿我用玩笑的口吻问:“其实一点也不痛,对不?”
“这我……我不知道。”
“那么痛吗?”
“你说现在要开始了?”
“开始九十秒钟了。”
他睁开眼,在罩冠限制范围内环顾四周,而后问道:“屏幕呢?”
我解释说被观测者绝对不能看屏幕,否则会严重扰乱原本的真实情形。
他问:“就像麦克风的反馈使音响失真那样吗?”
这恰好是埃文博士曾用过的比喻。索德确为有智识的人。留神有智识的偏执狂更难以对付!
他问:“看见些什么?”
我说:“别吭声,我不要看您的语言显示,而要看心理思维。”
他回答;“可你知道,我的心理关你什么事?”
他口气很和善,象是开玩笑。这当儿恐惧的白色变成了深黑的表示强烈意志力的螺纹状。接着,在他停止讲话数秒钟后,一株玫瑰出现在整个思维显示带上②。这是个盛开的粉红玫瑰,形态质地都十分精美,整个画面清新而稳定。
【② 索德问过主人公的姓名,其姓Rosa正好与英文中的玫瑰同音。这里说明索德脑力十分健全。——译注】
他紧跟着问:“索伯尔大夫,我在想什么?”
我答:“动物园里的熊。”
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这样回答,为自己?那防备什么呢?
他哈哈一笑,感觉显示带呈现为墨晶状,起伏波动,玫瑰也渐暗并随着波动起来。
我说:“讲熊是开玩笑,您能再想想刚才的玫瑰吗?”
这一下,屏幕重新恢复了表示惊恐的惨白。
我说:“喂喂,我们首次观测就这个劲头实在大概您必须老老实实学会配合观测,我对您也必须了解大量的情况。所以请别再胡闹好不好?全身放松,随便想点什么。”
表示仓皇失措和哺哺低语的图形,符号铺满了思维显示带,感觉显示带则褪为代表抑制和隐瞒的灰色。玫瑰微弱地再现了数次。他力图把思想集中到玫瑰上,但未能办到。我看见稍闪即逝的几个镜头:我本人,我的制服,罪犯教养所的制服,一辆灰色轿车,一间厨房,暴力型罪犯牢房,(一种强烈的听觉意识图象——表示尖叫),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些图纸。是套机器设计图。他停在图纸前并开始浏览。我看出他是有意不慌不忙地要让画面稳定清晰,像电影的特写镜头一样。
我问:“那是什么机器?”
他刚开头大声回答,接着马上改用我从耳机里能听见的低声说:“一种民用运输的旋缸式发动机装配图。”
也许说不定是另一种相类似的机器——当然,这些词句都确切地录上了磁带。
我又高声重复了一边提问:“是否机密图纸?”
他大声答:“不是,我什么机密也不知道。”
他对提问的反应强烈而复杂,每句话都犹如一阵陨石雨坠入池塘,环形水波迅速荡漾扩展至整个思维显示带,并影响到感觉显示带。整个屏幕到处都有反应。
几秒钟后,屏幕前景的语言还示带上出现了一块大字幕,所有一切都被这大字幕挡住了。与图纸和玫瑰同样,这也是有意识设想的特写镜头。当他一遍遍默念字幕时,声音合成器显示出越来越强的听觉意识:别往下想:别往下想!!别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