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想它吧,亲爱的,我求求你 此刻你我就在一起呀!”
他搂住了她;但他又想到另外一点,使他打了个寒噤。
我在拥抱的是个死人啊,因为她的性格不可能不把话说出来的。我怀里抱着的是一具死尸!
他们紧贴在一起。但逐渐地韦德的身子痉挛得越来越厉害了。
现在还剩多少时间?她快要解体了吗?他自己是否又能受得住这个场面呢?然而就是马上离开她也不见得就会好受一点啊!
“告诉我,我们的小家伙怎么样了?”他尽力压下恐惧,问道,“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她没做声。
“玛丽!”
“你不知道?”她说,“对,当然.你是不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无法告诉你小家伙的情况。”
“为什么?”
“我在分娩时死了。”
他还想讲点什么,但是他那给堵住了的喉咙口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最后他终于说道:“是因为我没回去?”
“对,”她柔声说道,“我不该这样;但是没有你我又怎么活得下去呢?”
“他们不肯让我回去,”他痛苦地说,(他热烈地望着她。)“你听我说,我会回去的。”
“木已成舟,你无法改变。”
“假如我回去了,这个舟就没有造成。我能把事情改变过来。”
她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他。“说不定……”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不,不是真的,这是不可能的!”
“我保证这是可能的……”
他止住了话,心儿直跳,因为他发现她讲的是另外什么事情。
妻子的左臂从他手中滑脱开来了。皮肉好像在消融,液化,变成一团腐败之物。
他嘴张得老大,定定地瞧着她,陷入恐怖之中。她给吓坏了,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但见皮肉正在剥落,一点一点,轻悠悠的,就像缭绕的雾霭。手化成了齑粉。
“不,”她叫道,“我不情愿呵!”
”玛丽!”
她想去握住他的手,可是她的手已经不复存在了。她俯过身去吻他,她冰冷的嘴唇在颤抖、
“为什么这样快呵?”她抽泣着,“呵,你走吧,罗伯特,我求求你。别瞧了!(她站了起来。)呵,亲爱的,我原希望……”
没讲完的话消失在一种咝咝声中。她的喉头也在消融。
韦德跳起身来.想搂紧她,把最后时刻的消苦延迟些。但这个举动反而把过程加快了,解体的声音变成了一阵可怕的啸鸣。
他尖叫一声向后退去,举起两臂遮住这惨不忍暗的景象。
玛丽的身子成了碎片,这些碎片又变成了噼啪微响的细粒,袅袅腾向空中。继手之后,两臂也消失了,肩部开始变形。腿和脚在融化,皮肉像飞旋的云朵散了开去。
韦德跃倒在墙跟前,双手埋住了脸。然而他又忍不住要看一看。他分开遮住眼睛的手指,瞧着这幕情景,惊骇得不能动弹。
肩头和胸部不见了。下巴和脸的底部化成团团水汽四处旋舞。最后消失不见的是眼睛。它们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悲怆地盯住他的两眼。
他脑中回响起玛丽的话:“别了,我亲爱的,我永远爱你。”这是她灵魂中所闪现出来的最后一点生命的火花啊!
他又孑然一身,形单影只了。
有好一会儿工夫,他漠然没有动弹,打着哆嗦,目光扫视着这间屋子。可是空空如也,玛丽来过这里的痕迹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他想到小床那儿去,可是两条腿迟钝得无法挪步。须臾间,大地似乎在他面前摇晃起来。
痛苦消失了,生成一股黑色的湍流,吞噬了他的知觉。
克雷莫克坐在椅子上。
“我很难过,您刚才休克得这么历害。”他说。
韦德默默地看着他。他的肌肉在抖动,四肢中又感到了热流。
“当然,”克雷莫克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可以对她再创造一次。不过她的躯体所能持续的时间将更短暂。何况,我们也不再有……”
“您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